第1章 绿蚁新醅酒1(1 / 2)

枝雪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月圆的夜晚。

月明星稀,深蓝色的天空里飘着几朵淡淡的薄云。

前边是灯火煌煌、暗香浮动的花楼,人影交错,喧嚣不已。时不时有女子的娇嗔和男子的大笑声传来,隔着一池湖水,所有声音都像蒙上一层雾,不甚分明。

虽是初冬深夜,花楼里却春意融融。花楼和枝雪所在的后院,一池湖水隔成两个世界。

三更已过,花楼后院厨房里,枝雪正在往炉灶里加柴火,她的手上到处是起伏的交错疤痕,木柴表面都比她的皮肤细腻平滑。

后院是花楼里底层奴仆平日住的地方,枝雪所在处是花楼里最底层的奴仆的厨房,简陋狭小。因为平日饭菜很少有荤食油腥,厨房里并无异味,只有与花楼格格不入的清寂。

烛火昏昏,她直直地盯着灶口跳动的火焰,长长的睫毛随着火星的炸开轻抖,目光怔然。

今夜花楼似有贵客,平日里留在后院干活儿的都派到前院做事。管事怕热水不够用,令她和另一个女奴点翠在后院厨房看着火烧水。点翠一炷香前去如厕,到现在还未归。

烛火快要燃尽,月色如霜,枝雪浸在月光中的半边脸清美绝艳,冻得雪白。

寂静的后院有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男人粗重的呼吸,须臾便到了厨房门口。

“啪”一声,门被踢开,简陋的木头摇摇欲坠,寒风立马侵入,钻进她的衣领、袖口,枝雪打了个寒噤。

花楼的打手,狗奴扶着门框,眯眼打量着室内:“怎......怎么就你......你一个人在?点翠那小......蹄子呢?”

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很快熏满小小的后厨。

枝雪木然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她低下头,整个人往黑暗里缩,语气怯懦,垂下的眼却十分平静:“点翠去如厕了,马上就能回来。”

狗奴见人不在,嘴里骂骂咧咧,欲转身离开。

点翠刚被带到花楼来不久,容色没被老鸨瞧上,扔到后院和枝雪等人作伴。因性子怯懦软弱,每日受人欺侮,很快就被他得手,和他有染。今夜他休息,本想找人快活快活,哪知人不见了。

一阵风来,吹灭了后厨里的烛火,冬夜的风凛冽入骨,枝雪瑟缩了一下。

狗奴离开的脚步声停了,他似乎想起什么,脚步一转又踏进了厨房:“我......我就在这里等点翠。”

他大步走进厨房,有意无意地坐在了枝雪旁边:“你今年......二十了吧?转眼你在这花楼都待了十年了,哈!”

枝雪浑身都僵硬起来,她另一只手紧握着一块木柴,用力得指尖都发白。

见枝雪不接他的话茬,狗奴哼笑一声,眼里怀着恶意:“想当初我从那一堆罪奴里带你回来,是看你颜色好,能回来享福的。偏偏你不知好歹,自己划花了脸,被扔到后院。一个罪奴,赎身的价格比花魁还高!也不算辱没了你梅家嫡女的高贵身份!哈哈......”

枝雪整个人缩成一团,她对于狗奴的讥讽早已习惯。单薄的衣裙下瘦骨嶙峋。酒气越发难闻,她强忍着呕意。

狗奴见枝雪抗拒的姿态,发红的眼睛里血丝更加明显,他伸手强行捏住了枝雪的下巴,将她从黑暗里拖出来,仔细打量她的五官。

月色明亮,枝雪的脸完全暴露在清光中,一半如月色皎洁,一半疤痕交错如她的双手,肉痕凸起狰狞。

“不看另一半脸,也能过得去。今晚点翠不在,便宜你了!嘿嘿......”狗奴嘟囔着,动手去扯枝雪的衣带。

枝雪的衣裳只有薄薄几层粗麻,狗奴的手就像烙铁一样落在她身上。

枝雪目光空白一刹,转而眼瞳幽深如暗夜。她很快反应过来,情绪激动下,血液在身体里快速流动起来,脸上漫出淡淡的红意。

在花楼里受困十年,她也知晓男人最薄弱的地方在哪里。

她拼命挣扎起来,手往狗奴脸上抓,想要扣下他的眼珠,脚往他下身踢。

狗奴痛得惊叫起来,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在后院劳作十年,这十年的力气没有白费,她挣脱了狗奴的束缚。一只手摸到了一根粗壮的木柴,使劲往狗奴身上打。

狗奴没想到枝雪的力气这般大,他捂住被打中的眼睛,嘴里不停叫骂。

枝雪狠心用力扇了狗奴一巴掌,挣脱狗奴,顺势在他身上踩一脚,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狗奴一颗牙齿被打落,他吐出一口血沫,牙齿滚落在地,整个人痛得酒醒了一半。

“贱蹄子......你等着.......你以为你能跑到哪里,等老子抓到你......”狗奴摇摇晃晃站起来,从厨房顺了把刀往枝雪的方向追去。

后院很小,厨房旁边是几间同样破旧的木屋,专门给她们这种女奴住的。除了屋子,只剩荒芜的空地,被高高的石墙封锁起来。

后院只有一个出口,但这出口连着花楼里,花楼里全是狗奴的帮手,不会有人站在她这边。

枝雪怔怔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这水里会比岸上冷吗?

“你跑啊,小贱蹄子能跑到哪里去?”狗奴见枝雪停在出口,也慢了步子,狞笑着以极其缓慢的步伐往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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