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7(1 / 2)

可惜这样阴差阳错,让人忍俊不禁的好感只维持了不到五天。

是日北燕使团进京,人都已经从城门口接进了驿站,那住在驿站里的谢寄生却打死不见人影。

倒真像她说的那样,没屁关系,绝不插手。

原本都还没什么,只两边使臣往堂上一坐,东朝那边的空位就极其显眼,北燕人甚至压低嗓音,低声用北燕语嘀咕起来,光听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吕彻再次黑脸沉沉,从一帮谋划多日的杂事里抽身,火急火燎地带着右胳膊副将薛立,气势汹汹找上门去。

尤驿丞近水楼台,早先一步赶到后院,瞧见某国舅一通生猛如虎的鬼操作,右眼皮直跳。

离了个大谱不是?

大秋天的落叶横飞,冷风瑟瑟,这小子挽着身破落旧衫,大大咧咧露着雪白的胳膊和小腿,替刚被牵回驿站的小黑鬼洗身刷毛,时不时哼两句小曲儿,那干的叫一个悠哉快活。

“狗奴才!”尤驿丞面色铁青,就差一把夺走他手里的铁刷,暴跳如雷,“朝臣俱至前堂,你赶紧滚过去!”

“急什么?”

谢寄生瞥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三腿矮木凳上,左腿屈着,右腿伸直,一歪一扭地保持着平衡。

单手支颐,似笑非笑地指了指马的后蹄:“尤大人,您花了钱的,马蹄要常修,我打理好再走不迟。”

尤驿丞一低头,差点没气厥过去,你这是修马蹄吗?你这是要从炼铁开始啊!

工库里的铁英矿谁搬出来的?

我屋子里暖手的鎏金花鸟纹提梁铜炉怎么摆在这里?

还有碳!你用银霜碳蘸水给马表演画地为牢?

尤驿丞气得要爆肝,指着谢寄生的手都在抖:“你你你,作死——”

谢寄生抬起那张脏兮兮的脸,非但没怕,还往后一靠,懒懒道:“大人,集市上出了许多新蹄铁花样,但京郊庄子安在我这匹黑马上的却不是那批好货,此为何解?”

尤驿丞青筋暴涨:“什——”

“哟,您都来催了,那前堂一定热闹,万一我脚滑撞见北燕使臣,摔到他们面前该哭还是该笑?”

尤驿丞怒意滔天,几乎抠烂了袖袍,才死死地按耐住脾气,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赶紧去,蹄铁我这就遣人再买!”

谢寄生微微一笑:“您可别怪我借事生端啊大人,驿马都是送军报的,吃穿住行和人一样金贵,得好好伺候,哪哪都得花钱,几两银子不算什么。”

无耻匹夫,前日骂我的照模照样全还给你!

尤驿丞咬牙切齿僵笑:“说的是说的是。”嫌命长的狗崽子,等北燕使团走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谢寄生歪头:“尤大人,你怎么一副太监憋尿的表情。”

尤驿丞:“……”

谢寄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上面全是水渍脏污:“大人,我这衣服也得洗,今儿恐怕是赶不上——”

“织室库存冬衣尚足,苛奴去拿!”尤驿丞眼里满是火气,扫向身后的杂役的目光不善。

你看着办,动到我的好处,要你小子偿命!

苛奴抖如筛糠,伏在地上差点没爬起来。

谢寄生嗤笑一声,抬手轻飘飘往他身上一指,笑道:“哪那么麻烦,我就穿他身上这件。”

苛奴苍白的小脸浮现出一抹惊慌,咚的磕了下头:“奴才的衣服刚碰了地,您穿出去面见北燕使臣恐有失东朝颜面。”

谢寄生眉头蹙起:“脱给我就是,管这么多做什么?”

尤驿丞扭头狠瞪他一眼,嗓音阴骘得吓人:“听见没有?叫你脱你就脱。”

“国舅爷穿下等人的衣服穿习惯了,能看上你这身狗皮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脱!”

苟奴这才颤巍巍有了动作。

“那个奴才,对,说你呢,尤三龟孙,赶紧去织室把过冬的衣裳都拿来,当着面给大家分发了吧。”

“总不能叫我抢了苟奴的衣物,还让他在风里受冻,万一北燕使臣在这附近散步,影响多不好。”

尤驿丞认的第三个干儿子,扛着他干爹能吃人的眼神,一溜烟就去取了。

谢寄生当着尤驿丞的面,三下五除二换上了苟奴的衣服,挽着略长的袖口,微微偏头,眼神无辜至极:“大人,贵人多忘事,我怕您回头忙忘了,您该不会怪我吧,反正早迟都要发的。”

话里话外主打的就是阴阳怪气。

尤驿丞脸黑的不能看,可就在这时,外头突然跑进个驿使,与他附耳说了几句,那黑脸便浮现出一抹诡笑,说话也有了底气:“小烂批,你再拖延耽搁,自有贵人来治!”

“我孤僻得很,打哪相识贵人,大人莫拿我寻开心。”

说罢,谢寄生伸手从隔壁断腿杌扎上拈起颗荔枝,剥皮扔进自己嘴里,嘴皮子一唆,核就噗哧吐回那只越看越眼熟的葵花形的红酸枝八宝提梁食盒。

尤驿丞深呼吸,心里默念家底被掀我也不气:“吕将军你可记得?!”

“记得。”谢寄生抹掉唇角甜蜜蜜的汁水,鼓着两腮嚼着,“换到来驿站看门了?皇帝不宠他了?”

“宠你个头!等吕将军来了看你还嚣不嚣张!”尤驿丞终于憋不住了,两眼冒火,气到跺脚,却没想到青石板缝里渗入的全是刷马水,重力压下噗呲噗呲地往外冒,连头带尾淋了他一身。

谢寄生差点没笑出声,哦了一声,接话接的简直不要太自然:“到了再说。”

尤驿丞气的脸部抽搐,闪到旁边骂骂咧咧,一叠声地叫人去取新衣。

不一会儿他那干儿子回来了,厚实衣物抱了满怀,刚扔给苟奴一件,剩下的就全被他抢走了,气急败坏地一件件往身上裹,沾满了顺着两颊肥肉一颠一颠往下淌的臭水。

宁愿全糟蹋了也不给别人。

“国家大事,你竟如此怠慢!”

吕彻冷冰冰的声音乍然从门槛后响起,他铁面低沉,单手扶剑,大步流星而来,像一柄随时会力劈华山的利刃,威压气魄都不是盖的。

尤驿丞欺软怕硬,刚裹成球,猛不丁一哆嗦,直挺挺磕了下去,脑门子要死不死砸在青石板上,再度水花四溅,冰的他抱着一身吸水的冬衣在秋风里直打摆子。

谢寄生视若无睹,没事人一样该干啥干啥,漫不经心地拧干抹布,在手腕上绕了好几圈。

沥沥淅淅的水珠断了线地往下掉,好几颗砸在尤驿丞摔滚到她脚侧的官帽上,啪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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