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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我刚才还扔得不够远!”

科银腾地站起身,把法杖高高举过头顶。他像座雕塑般纹丝不动,握着法杖的手被一团光球包裹。光球的颜色仿佛熔化的铜,接着它变成绿色,又依次变幻出深深浅浅的蓝,最后它在紫色上停顿片刻,终于化作纯粹的第八色光。

灵思风抬手遮挡强烈的光线。他看见了科银的手,那只手仍然完整,仍然紧紧抓着法杖,手指间一滴滴熔化的金属闪闪发光。

灵思风踉踉跄跄地往后退,正好撞上哈喀德里。老巫师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

“然后会怎么样?”灵思风问。

“他永远别想打败它,”哈喀德里哑着嗓子回答道,“它属于他。它同他一样强。他拥有力量,但它清楚该如何引导那力量。”

“你是说他们会相互抵消?”

“希望如此。”

战斗被隐藏在它自己释放的阴翳光芒中。然后地板开始颤动。

“他们正汲取所有的魔法,”哈喀德里道,“咱们最好离开这儿。”

“为什么?”

“用不了多久,这座塔恐怕就会消失了。”

的确,在光芒周围,白色的地板似乎正不断分解、消失。

灵思风犹豫不决。

“难道我们不去帮帮他?”他问。

哈喀德里看看他,又看看身前斑斓的画面。他的嘴巴张开又闭上。

“抱歉。”他说。

“好吧,可只要稍微帮帮他就行,你瞧见那东西已经成什么样了——”

“抱歉。”

“他帮过你,”灵思风转向其他巫师,发现他们正忙着逃跑,“他帮过你们所有人。他给了你们想要的,不是吗?”

“为此我们很可能永远不会原谅他。”哈喀德里道。

灵思风发出一声呻吟。

“等这一切结束还会剩下什么?”他说,“还会剩下什么?”

哈喀德里垂下眼睛。

“抱歉。”他再次重复。

第八色光越来越耀眼,边缘甚至开始发黑。然而那并非与光明相反的黑色,那是种颗粒状的、变动不居的黑,闪耀在光芒背后。如果它知趣的话,绝不该在任何体面的现实出现。而且它还嗡嗡作响。

灵思风跳了一小段犹豫不决的独舞。他的腿、脚、本能和他极度发达、令人叹为观止的自我保护意识加在一起,让他的神经系统严重过载,只差毫厘就要熔化。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良心终于胜出。

他跃进火光,抓住了法杖。

众巫师则仓皇逃窜。其中几个下塔时还用上了悬浮术。

相对于走楼梯的那些人,他们无疑展现出了敏锐的洞察,因为大约三十秒钟之后,塔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一块嗡嗡作响的柱状黑暗,雪花继续飘落在它周围。

保住小命的巫师里有几个胆子挺大,他们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小东西翻滚着从空中缓缓落下,屁股后头还拖着一串火花。它猛地撞上鹅卵石,在地上闷烧了一会儿。雪越下越急,很快便把火扑灯。

不久它就变成了一个小雪堆。

过了一阵,一个矮胖的身影穿过院子,在雪地里扒拉半天,把那东西揪了出来。

原来那是——或者说曾经是——一顶帽子。生活对它有些残忍,它宽阔的帽檐被烧掉了一大半,帽尖全没了,污损的银色字体几乎难以辨认,有些笔画早给扯掉,剩下的一点点勉强还能看出是个“巫”字。

图书管理员缓缓转过身。他很孤独,除了空中燃烧的柱状黑暗和不停落下的雪花,周围什么也没剩下。

惨遭破坏的校园里空空如也。地上还有几顶尖帽子,都被惊恐的脚步践踏过,除此之外再没什么迹象可以表明这里曾经有过人类活动。

巫师并不都是好样的。

“战争?”

“啥——啥事儿?”

“不是还有件,”瘟疫摸索着自己的杯子,“什么事吗?”

“啥——啥事儿?”

“我们应该去……有什么事我们该干的。”饥荒说。

“没——没错。有——有。”

“是——”瘟疫盯着自己的酒杯开始深思,“是件啥事儿。”

他们闷闷不乐地盯着吧台。店主人老早就逃了。几个瓶子还没打开。

“墨,”最后饥荒道,“就是它了。”

“不是不是。”

“魔……魔石。”战争含含糊糊地说。

他们摇摇头。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磨石’是什么意思?”瘟疫专心致志地审视着自己的内心世界。

“磨东西的石头,”战争说,“我想是。”

“那就不是它了?”

“恐怕不是。”饥荒闷闷地回答道。

又一阵漫长而尴尬的沉默。

“最好还是再来一杯。”战争振作起精神。

“没——没错。”

在约莫五十英里之外、几千英尺之上的地方,柯尼娜终于搞定了自己偷来的马,让它在空气里轻快地小跑起来。她展现出一种坚忍不拔的悠然自得,这在整个碟形世界都是前所未见的。

云从中轴地的方向静静地汹涌。它们又平又重,根本不该跑得这样快。暴风雪尾随在它们底下,像床单一样盖住了大地。

这看来不是那种在深夜轻声呢喃的雪,明早你不会发现世界变成了美丽非凡、虚无缥渺的白色仙境。这种雪一看就知道已经打定了主意,它要让世界冷得要死,越冷越好。

“这时候下雪晚了些吧。”奈吉尔往下瞄了一眼,然后立马闭上眼睛。

柯瑞索一脸惊喜地东张西望。“原来雪是这么来的啊?”他说,“过去我只在故事里听过。还以为是地里长出来什么的。有点像蘑菇,我以为。”

“那些云不大对劲。”柯尼娜说。

“介意我们下去吗?”奈吉尔有气无力地说,“也不知怎么的,动起来的时候好像还没这么吓人。”

柯尼娜只作没听见。“试试油灯。”她指示,“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奈吉尔在背包里翻了半天,终于掏出油灯来。

灯神的声音听起来小小的,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请各位少安毋躁……正在为您接通中。”接下来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音乐,如果你能用瑞士小木屋演奏一番,它应该就会发出类似的声音。之后空中描绘出一扇活板门的形状,灯神出现了。他四下打量一番,又看看他们几个。

“哦,哇。”他说。

“天气出了什么问题?”柯尼娜说,“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你们不知道?”灯神问。

“我们正问你呢,不是吗?”

“好吧,我也不算什么专家,不过看起来倒挺像是世界末日,呃?”

“啥?”

灯神耸耸肩。“神仙全不见了,明白?”他说,“而按照,你们知道,传说,这就意味着——”

“冰巨人。”奈吉尔惊恐地压低了嗓门。

“大声点。”柯瑞索道。

“冰巨人。”奈吉尔稍显不耐,高声重复一遍,“神仙把他们囚禁起来,你知道,就在中轴地。但到了世界毁灭的时候他们会挣脱出来,驾着他们恐怖的冰川恢复古时候的统治,扑灭文明的火花直到世界也被冻结,赤裸裸地躺在冰冷可怕的星星底下。连时间也在劫难逃。总之,诸如此类的什么东西。”

“但现在还不到世界末日的时候。”柯尼娜绝望地说,“我意思是,末日之前要有一个暴君,还要有一场可怕的战争,四位恐怖的骑士,然后地堡空间会突入世界——”她停下来,脸色变得几乎像雪一样白。

“反正,埋在一千尺厚的雪底下,感觉跟你说的那些事也差不多。”灯神说着伸长胳膊,一把夺过奈吉尔手里的神灯。

“实在不好意思,”他说,“不过我在这个现实里的资产也该——那叫什么来着?亲算?斤算?——清算一下了。回头见。或者不见。”他从脚下开始消失,到腰部时停下来喊了声“午餐吃不成真是可惜”,然后就完全不见了。

三个骑手透过飘落的雪花往中轴地看过去。

“也许这只是我的想象,”柯瑞索说,“不过,你们俩有没有听到一种好像嘎吱嘎吱的呻吟?”

“闭嘴。”柯尼娜心不在焉地说。

柯瑞索倾过身子拍了拍她的手背。

“高兴点,”他说,“又不是世界末日。”他把这话琢磨半晌,然后更正道:“抱歉,刚刚不过是修辞而已。”

“我们该做点什么?”她哀叹起来。

奈吉尔挺直了后背。

“我认为,”他说,“我们应该去把事情解释清楚。”

他的同伴扭头面对他,脸上的表情通常只会留给救世主或者蠢到极点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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