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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动,你这该死的踏脚垫!啊!”

墙上的一片飞檐削到了她的肩膀。她气呼呼地揉揉淤痕,然后朝灵思风转过身去。巫师正坐在飞毯上,膝盖抵着下巴,帽子拉下来遮住眼睛。

“为什么没用?”她问。

“你得说出正确的口令。”他说。

“它不明白我说的语言?”

“语言跟这完全没有关系。你忽略了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嗯?”

“嗯什么?”灵思风嗤之以鼻。

“听着,现在可不是自尊心膨胀的时候!”

“你接着试,别在意我。”

“叫它飞起来!”

灵思风把帽子拉得更低些。

“拜托?”柯尼娜道。

帽子升起来一点点。

“我们都会感激不尽的。”奈吉尔道。

“没错,没错。”柯瑞索说。

帽子又升起来一点点。“你们当真确定?”灵思风问。

“是的!”

灵思风清清嗓子。

“下。”他命令道。

毯从地上飘起,满怀期待地悬浮在尘土之上几尺的地方。

“为什么——”柯尼娜刚说出几个字便被奈吉尔打断了。

“巫师们掌握着古老的知识,这很可能就是原因。”他说,“很可能这张飞毯中了个拷严,所以永远都要干与命令相反的事。你能让它再飞高些吗?”

“能,但我不准备这么干。”灵思风说。飞毯缓缓往前飘。这种时候总是这么巧,飞毯刚飞走,一块弹起来的石雕就正好滚过它先前所在的位置。

片刻之后他们已经飞出房间,把石头风暴甩在身后。

宫殿正把自己扯碎,而碎片又像倒转的火山喷发一般集中往天上飞去。大法之塔已经完全消失了,但石头却都在蹦弹,一齐往它曾经所在的位置冲过去……

“他们在建另一座塔!”奈吉尔道。

“而且用的还是我的宫殿。”柯瑞索说。

“帽子赢了,”灵思风道,“所以它才开始修自己的塔。这就好像种自然反应。巫师过去总喜欢在自己周围建塔,就好像那些……那些躺在河底的是叫什么来着?”

“青蛙。”

“石头。”

“失败的歹徒。”

“石蛾,我想说的是,”灵思风道,“当巫师决定战斗的时候,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从来都是修一座塔。”

“它很大。”奈吉尔说。

灵思风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咱们往哪儿去?”柯尼娜问。

灵思风耸耸肩。

“别的地方。”他说。

宫殿的外围就飘在他们脚下。他们经过时它刚好开始颤动,小砖块转着圈融入了新塔周围的飞石中间。

终于,柯尼娜开口了:“好吧。你是怎么让它飞起来的?它真的会干跟命令相反的事吗?”

“不。我只不过是对诸如层流与空间结构之类的基本细节比较上心罢了。”

“没听懂。”她承认。

“想要我使用非巫师术语吗?”

“对。”

“你把它铺地上的时候上下放颠倒了。”灵思风说。

柯尼娜纹丝不动地呆坐了一阵,然后她说:“我得承认,坐着其实还挺舒服。我这还是第一次搭飞毯呢。”

“我也是第一次飞飞毯。”灵思风含含糊糊地说。

“你做得很好。”

“谢谢。”

“你说你怕高的。”

“怕得要死。”

“倒是看不出来。”

“我没去想它。”

灵思风转身看看背后的塔。过去的一分钟里它又变大了许多,塔顶绽放出错综复杂的角楼和城垛。密密麻麻的瓦片盘旋在它头顶,然后一片片呼啸而下,像列队轰炸的陶瓷蜜蜂一样叮叮当当地各归各位。塔的高度简直不可思议——假如没有噼啪作响的魔法,塔底的石头肯定早给压碎了。

好吧,有组织巫术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两千年和平利用魔法的历史化为乌有,塔楼重新竖立起来,再加上这么多原始魔法到处乱窜,总有什么东西免不了要大受其害——很可能就是宇宙。太多魔法可以把时间和空间吸附到自己身边,而这,对于已经习惯了前因先于后果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然而这些事情当然是没法解释给他的同伴们听的。他们似乎怎么也闹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更确切地说,他们怎么也闹不清末日是什么意思。他们怀着一种可怕的妄想,以为自己总能做点什么。他们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让世界照自己的意愿运行,或者至少努力到死。而努力到死的问题就在于,你会在努力时死翘翘。

巫师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像装在同一个口袋里的猫一样友好,所以才需要大学,好让他们基本上可以和平共处。现在大家都露出了爪子,谁要想来干预干预准会给抓得伤痕累累。这已经不是碟形世界习以为常的那种柔弱的、有点傻乎乎的魔法;这是魔法大战,白热化的、灼热的战争。

灵思风对预言并不在行,事实上他连当前都看不大明白,但他非常肯定,在很近很近的将来,差不多三十秒吧,保准儿会有人说:“咱们肯定能做点什么的对吧?”这让他觉得非常疲惫。

沙漠在他们脚下退却,落日的余晖将它照亮。

“今晚似乎没什么星星,”奈吉尔说,“或许它们吓得不敢出来了。”

灵思风抬起头。高空中有一片朦胧的银色。

“是因为有纯粹的魔法停在大气层外面,”他说,“它已经饱和了。”

二十七八、二十八、二……

“咱们肯定能——”柯尼娜张开嘴。

“咱们不能。”灵思风直截了当地否决了对方,声音里只略带了那么一丁点儿得意,“巫师会战斗到只剩下最后一个胜利者为止。其他人什么也干不了。”

“我可以来杯酒。”柯瑞索说,“或许我们可以在哪儿停一下,让我买家小酒馆?”

“用什么买?”奈吉尔问,“你变穷了,记得不?”

“穷我倒不介意,”沙里发说,“头脑清醒才让我觉得有些困难。”

柯尼娜轻轻戳了戳灵思风的肋骨。

“是你在控制这东西的方向吗?”

“不是。”

“那它这是去哪儿?”

奈吉尔往底下瞅瞅。

“看起来,”他说,“它正往中轴地的方向去。往环海。”

“肯定有谁在指挥它。”

嗨。灵思风脑袋里钻出一个友好的声音。

你不会又是我的良心吧,唔?灵思风想。

我感觉糟透了。

那个么,很抱歉,灵思风想,不过这些没一样是我的错。我不过是这些糟心事儿的牺牲品。我可看不出我为什么要为它负责。

没错,但你可以做点什么。

比方说?

你可以消灭大法师。然后这一切都会土崩瓦解。

我半点机会也没有。

那么你可以死于尝试,这大概比任由魔法大战爆发要来得好。

“听着,请你现在就闭嘴好吧?”灵思风道。

“你说什么?”

“哦。抱歉。自言化语。”

“我认为,”柯尼娜说,“咱们最好还是降落吧。”

他们朝沙漠与大海的交汇处滑过去。那是片月牙形的海滩,沙里有无数细小的贝壳碎片,在正常的光线底下它会白得炫目,但在一天中的这个时候却呈现出原始的血红色。一排排浮木堆积在高潮线上,被浪花雕琢,被阳光漂白,活像古老的鱼类化石,又或者宇宙里最大的花艺用品柜台。除了海浪,一切都纹丝不动。周围倒还有几块石头,不过它们烫得像耐火砖,无论软体动物还是海藻都不肯在此驻扎。

就连大海看上去也毫无生气。假如任何两栖动物的原型爬上这样一片沙滩,它保准会立马打道回府,还会告诉自己所有的亲戚说,长出腿脚上岸这种事,还是干脆忘了算了,不值当。这里的空气就好像在袜子里煮过。

即便如此,奈吉尔仍然坚持要点上一堆火。

“这样气氛会比较友好。”他说,“再说了,没准会有怪兽呢。”

柯尼娜瞥了眼油腻腻的小浪花。看它们滚上沙滩的模样,仿佛是有点想逃出大海,但越狱的热情又并不很高。

“就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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