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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今年是哪年?”

灵思风躲在转角处往另一条道上瞅瞅,不过宫殿里剩下的人都在惊慌失措,没工夫理会他俩。

“也就是说一直在外头漂泊?”他静静地说道,“以至于忘记了时间?我能理解。今年是土狼年。”

“哦。这样的话,大概——”奈吉尔的嘴唇无声地嚅动着——“大概三天。听着,”他很快补充道,“他们怎么能那样杀人,连想也不想的?”

“不知道。”灵思风的语气显示他自己倒是正在想着。

“我是说,哪怕是大维齐尔叫人把我扔进蛇坑那次,他看起来至少对我挺上心。”

“这很好。大家都该多上点心。”

“我是说,他甚至还哈哈大笑呢。”

“啊,还很有幽默感。”

灵思风觉得自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未来,就像从悬崖上落下的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地面,而且这其中的原因也并无不同。于是当奈吉尔说:“他们就那样伸出手指,甚至完全没有——”灵思风一声断喝:“能不能拜托你闭上嘴?你觉得我会是什么感觉?我也是个巫师!”

“对,没错,所以你该没什么可担心的。”奈吉尔嘟囔道。

那一拳并不重,因为哪怕怒发冲冠的时候灵思风的肌肉也不过像是木薯粉,但它从侧面打中了奈吉尔的脑袋,并且尽管内在的能量不足,却完全出乎人家的意料,以至竟成功地把对方击倒在地。

“没错,我就是巫师。”灵思风嘶嘶地说,“魔法完全不灵光的巫师!我能活到今天,全因为自己不够重要,排不上给人干掉的资格!要是所有的巫师都被人恨被人怕,你觉得我还能撑多久?”

“这太可笑了!”

哪怕奈吉尔给他一拳头,灵思风也不会比现在更吃惊。

“什么?”

“笨蛋!脱下那件傻袍子,丢掉那顶蠢帽子,谁还会知道你是个巫师!”

灵思风的嘴开开合合好几回,非常完美地再现出金鱼企图理解踢踏舞时的神态。

“脱下这袍子?”

“当然。所有这些俗气的小圆片,实在太明显了些。”奈吉尔费力地站起身来。

“丢掉帽子?”

“你得承认,戴着个写了‘巫司’两个字的东西到处走,根本就是在昭告天下。”

灵思风对着他忧心忡忡地咧开嘴。

“抱歉,”他说,“我没怎么明白你意思——”

“只管丢掉它们。这够简单了,对吧?只需要把它们丢地上,然后你就可以变成个,变成个,嗯,随便什么。反正不是巫师。”

之后是阵阵沉默,唯一的动静只有远处打斗的声音。

“呃,”灵思风摇摇头,“你说到那儿我就糊涂了……”

“老天爷,这有什么可糊涂的!”

“……不大肯定我弄清了你的意思……”灵思风喃喃地说着,脸上汗津津地一片死灰。

“你可以不再当巫师,就这么简单。”

灵思风的嘴唇无声地嚅动,把整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出来,然后又放在一起通读了一次。

“啥?”他说,然后他又说:“哦。”

“明白了?还要不要再试一次?”

灵思风阴沉地点点头。

“我想是你不明白。巫师不是你当的什么,你要么是要么不是。假使我不是巫师,我就什么也不是了。”他摘下帽子,紧张兮兮地抚弄着帽尖上那颗松松垮垮的星星,害得更多廉价的小圆片跟帽子分道扬镳。

“我是说,我帽子上还写着巫师两个字呢。”他说,“这非常重要——”

他停下来瞪着自己的帽子。

“帽子。”灵思风恍恍惚惚地念了一句。就在刚才,某个纠缠不清的念头把鼻子贴上了他心灵的窗户。

“是顶好帽子。”奈吉尔感到自己应当说点什么。

“帽子,”灵思风重复一遍,然后喊道,“那顶帽子!我们得拿上‘那顶’帽子!”

“帽子就在你手上。”奈吉尔向他指出。

“不是这顶,另外一顶。还有柯尼娜!”

他顺脚沿着一条道走了几步,然后又蹭回原地。

“你觉得他们会在哪儿?”他问。

“谁?”

“我得找到一顶魔法帽子。还有个姑娘。”

“为什么?”

“解释起来没准儿会很困难。我认为其中很可能牵涉到尖叫什么的。”

奈吉尔基本上没下巴,不过他还是努力把自己仅有的那点货色抬得老高。

“有个姑娘需要营救?”他严厉地问。

灵思风迟疑片刻。“多半有人会需要营救,”他承认,“说不定就是她。或者至少是在她附近。”

“你怎么不早说?这就对了,我等的就是这个。这才是英雄主义的意义。咱们走!”

又是一声巨响,还有很多人在嚷嚷。

“去哪儿?”

“哪儿都行!”

所谓英雄通常都有种能力,他们可以在正要坍塌而且自己又完全不熟悉的宫殿里疯跑,救出所有人,然后赶在整个地方炸上天或者沉下沼泽之前逃出来。这次也不例外,奈吉尔和灵思风光顾的地方包括厨房、各式各样的接见大厅、马厩(两次)以及在灵思风看来足足好几里之长的走道。

时不时还会有一身黑衣的守卫从他们身旁匆匆跑过,连瞄都懒得瞄他们一眼。

“这太可笑了,”奈吉尔说,“咱们干吗不跟谁打听打听?你还好吧?”

旁边正好有根柱子,上头雕刻着让人脸红的纹饰。灵思风靠上去,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你可以抓个守卫来严刑拷打。”他大口吸气。奈吉尔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

“在这儿等着。”奈吉尔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直到发现一个正专心致志洗劫橱柜的仆人。

“打扰一下,”他说,“往后宫怎么走?”

“第三扇门左转。”那人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好。”

奈吉尔原路返回,把情况告诉灵思风。

“嗯,不过你有没有对他严刑拷打?”

“没。”

“这可算不上野蛮,不是吗?”

“那个,我正在努力呢。”奈吉尔道,“我是说,我连‘谢谢’都没讲。”

三十秒钟之后,他们掀开沉甸甸的珠帘,进入到沙里发的后宫之中。

这里的金色笼子关着羽毛艳丽、歌声动听的鸟儿,这里有流水潺潺的喷泉,这里有一盆盆稀罕的兰花,还有哼着歌的小鸟穿梭其间,仿佛夺目的宝石。此外,这里还有约莫二十个年轻女人静静地挤在一起,身上的衣服足够,唔,大概半打人穿。

可这一切都入不了灵思风的法眼。倒不是说好几十平方码的大腿和美臀(其色调从粉红到深夜的漆黑无所不包)没有让他的雄性因子产生几股特定的潮汐,但它们全都被来势更加汹涌许多的惊慌吞没了,因为灵思风眼见着四个守卫转向了自己,手拿弯刀,眼里闪着凶光。

灵思风毫不迟疑,立刻后退一步。

“你先请,朋友。”他说。

“好!”

奈吉尔拔出剑来握在身前,因为太用力,两只胳膊都在打战。

接下来的几秒钟是彻头彻尾的寂静,每个人都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然后奈吉尔发出了战斗的呐喊,那声音将永远留在灵思风脑子里,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呃唔,”奈吉尔说,“打扰一下……”

当然,安科-莫波克的居民宣称说河水其实从来都纯净无比。他们的理论是,任何经过了如此多肾脏过滤的水必定都是非常纯净的。???

从来没人有勇气问他在那儿都干了什么。???

或者说上,再或者斜上。幽冥大学图书馆的布局是地形学上的噩梦,这里储存了太多的麾法,仅仅是它们的存在就能把位面和重力扭曲成一盘意大利面,足以让那个自称图形艺术家的埃舍尔躺下,或者也可能是侧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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