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 2)

而法杖趁机转过来,直指巫师。

与此同时,几条走道之外,图书管理员背靠图书馆大门站得很牢,眼睛则注视着掠过地板的蓝白两色闪光。他听到了远处纯粹的能量在噼啪作响,那声音从开始便很低沉,最后音高更是一降再降,连前爪抱头趴在地上的旺福司都别想听到。

接着是一声微弱的、寻常的“叮咚”。很像是一把熔化、扭曲的金属砍肉刀落在石板上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让接下来的寂静仿佛雪崩一般轰然而至。

图书管理员把这寂静当斗篷,将自己裹起来。他抬眼盯着一排一排的书,每一本都在自己魔法的光辉里微弱地悸动着。一架架书都往下看着他。它们也都听见了。他能感觉到。

猩猩像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站了几分钟,然后似乎下了决心。他手脚并用走回自己的书桌前,东翻西找老半天,掏出一个挂满钥匙的钥匙链,它看起来老沉老沉的。然后他回到房间中央,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句:“对——头。”

书架上的魔法书纷纷把身子往前倾。他确信自己已经吸引了它们全部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地方?”柯尼娜问。

灵思风四下看看,然后大胆设想。

他们还在阿尔-喀哈里的中心地带,他能听到它发出的嗡嗡声从墙壁后头传来。然而在拥挤的城市中间,怎么竟会有人清理出好大一片空地,又在四周建起围墙,造出座极度浪漫的花园,其自然程度跟一只糖猪不相上下。

“看来好像有谁在内城搞了块边长五里的地,再用塔和墙围起来的样子。”他胡诌道。

“多么古怪的想法。”柯尼娜说。

“这个嘛,这儿的有些宗教——那个,等你死的时候,你知道,他们认为你会去个跟这类似的花园,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音乐,和,和,”他沮丧地接下去,“冰冻果子露,和,和——年轻女人。”

柯尼娜四下打键,花园墙内一片绝美的绿色,此外还有孔雀、式样繁复的拱门以及轻声作响的喷泉。一打半女人躺在榻上,回看着她,脸上全无表情。一支不知藏在哪里的弦乐队正在演奏复杂至极的克拉奇音乐卟轰。

“我可没死,”她说,“这种事儿我敢打赌我是会记得的,再说了,这也不是我想象里的天堂。”她以挑剔的目光瞅瞅那些女人,又补充道,“不知道是谁给她们做的头发?”

有人拿剑尖戳戳她的腰,于是他俩行动起来,沿着装饰华美的小径,朝橄榄树丛中一个带拱顶的小亭子走去。柯尼娜臭着一张脸。

“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冰冻果子露。”

灵思风没接茬儿。他正忙着审视自己的内心,并且对自己的所见非常不满。他有种可怕的感觉,他恋爱了。

他确信自己拥有所有的症状。手掌汗津津,肚子里一阵阵发热,胸口的皮肤也仿佛被换成了紧绷的橡皮筋。每次柯尼娜讲话,他都觉得有人在往他脊椎里灌滚烫的钢水。

他低头瞥一眼行李箱,箱子在他身边咚咚地走着,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灵思风认出了相似的症状。

“怎么,你也是?”他道。

大概只是阳光洒在行李箱盖子上所造成的幻觉,可有一秒钟时间,它似乎真比平常更红了些。

不过,当然了,智慧梨花木跟自己的主人之间的确存在着某种古怪的精神联系……灵思风摇摇头。无论如何,还是他的理论更好,正可以解释为什么最近箱子竟转了性,不像平时那么凶神恶煞了。

“没希望的。”他说,“我是说,她是个女人,而你是,,唔,你是个——”他停下片刻,“那个,不管你是什么吧,你总是属于木头那一边的。永远没希望。人是会说话的。”

他扭头瞪着身后穿黑袍的卫兵。

“看什么看!”他喝问道。

行李箱不声不响地靠到柯尼娜身边,它跟得太近,害她一不小心碰了脚踝。

“走开点儿。”她厉声道,然后又踢了箱子一脚,不过这次是故意的。

如果说行李箱确实有表情的话,眼下这神情就是一脸遭到背叛的震惊。

前方的亭子有个洋葱形状的拱顶,由四根柱子支撑着,镶了无数宝石,极为华丽。亭子里堆满软垫,垫子上躺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另有三个年轻女人环绕在他身边。他穿件金线混织的紫色袍子。据灵思风观察,这些人很好地说明了一个道理:六个小锅盖和几码薄纱还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只不过——他打个哆嗦——作用似乎还嫌不够。

那人似乎在写着什么。他抬头瞟他们一眼。

“我猜你们大概想不出什么跟‘汝’特别押韵的字眼吧?”他满脸不高兴地问。

灵思风和柯尼娜交换一个眼神。

“锄?”灵思风道,“树?”

“猪?”柯尼娜勉强摆出热切的神情。

那人犹豫一下。“猪我倒还喜欢”他说,“猪具有很丰富的可能性。事实上,猪说不定,说不定会很合用。顺便,请拉个垫子来坐下。再来点冰冻果子露。你们干吗那样站着?”

“主要是这些绳子。”柯尼娜道。

“我对冷冰冰的钢铁有些过敏。”灵思风补充道。

“是啊,真让人厌烦。”胖子说着拍了拍手,他手指头上套了那么多戒指,以至于击掌的音效更类似于金属碰撞的“叮当”。两个卫兵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前来,切断绳子,然后整支队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灵思风强烈地感觉到足足一打黑眼睛正从周围的树丛中监视着自己。动物的本能告诉他,虽然眼下他身边仿佛只有这个男人和柯尼娜,可一旦他做出什么略带攻击性的动作,世界立刻会变成一个尖利而痛苦的地方。他努力让自己散发出完全祥和、友好的气息,同时绞尽脑汁找话说。

“那个,”他环顾着悬在周围的锦缎、嵌满红宝石的柱子和绣着金线的垫子,“这地方装饰得真不错。非常的——”他拼命搜索一个合适的形容——“那个,就仿佛,罕见的元素造就的奇迹。”

“鄙人向以简洁为目标。”那人嘴里叹息着,手上仍然运笔如飞,“你们为什么来这儿?当然,大家同为诗神缪斯的学生,能相互结识总是让人高兴的。”

“我们是被人带过来的。”柯尼娜说。

“拿剑的人。”灵思风补充道。

“都是些可爱的家伙,他们的确喜欢常常练习。想来一个吗,你?”

他朝一个姑娘捻个响指。

“不,呃,现在还是算了。”灵思风开口拒绝,可对方已经端起一盘金棕色的长条食物递给他,动作端庄极了。他尝了一根,味道很不错,甜甜的,脆脆的,还带丝蜂蜜的香气。他又拿了两根。

“请原谅,”柯尼娜道,“不过你到底是谁?这儿又是哪儿?”

“我名叫柯瑞索,阿尔-喀哈里的沙里发,”胖子回答道,“而这儿是我的荒野。鄙人也只是尽力而为。”

灵思风嘴里含着蜂蜜棒,大声咳嗽起来。

“不会是‘富比柯瑞索’里那个柯瑞索吧?”他问。

“那是我亲爱的父亲。而我,事实上,还要更富些。恐怕钱太多的时候,简洁就变得难以企及。鄙人只能尽力而为。”他长叹一声。

“你可以试试把钱送人。”柯尼娜说。

他又叹了口气,“那并不容易,你知道。不,鄙人只能试着用许多的钱去完成极少的事情。”

“不,不,可我说,”灵思风吐出些蜂蜜棒的渣,“听人说,我意思是,你碰到的每一样东西都会变成金子,看在老天的分上。”

“那上厕所可就有些麻烦了。”柯尼娜高高兴兴地说,“抱歉。”

“人总会听到关于自己的这类故事。”柯瑞索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听过的模样,“真让人厌烦。就好像钱财有什么重要似的。真正的财富只存在于文学的宝库中。”

“我听说的那个柯瑞索,”柯尼娜慢吞吞地说,“是一群,唔,一群疯狂的杀手的首领。暗杀之祖,整个中轴向的克拉奇人人都害怕。没有不敬的意思。”

“啊没错,亲爱的父亲。”小柯瑞索道,“哈锡锡姆,多么新奇的主意。但效率其实不算太高,所以我们转而雇佣萨格了。”

“啊,这个名字来自一个宗教派别。”柯尼娜接口道。

柯瑞索久久地看她一眼。“不,”他慢慢说道,“我不这样认为。我想我们当初给他们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把人家的脸塞进人家脑袋里的样子。可怕极了,真的。”

他拿起自己一直在写的羊皮纸,“我寻求一种智力的生活,所以才让人把城市的中心改造成了荒野。对保持脑力的灵活大有裨益。鄙人也只是尽力而为。给你们读读我的新作好吗?”

“星座?”灵思风摸不着头脑。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