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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他们得先逮住我才成。”柯尼娜阴沉沉地说,“该担心的是你。”

“为什么是我?”

“除了我,船上只有你还穿着裙子。”

灵思风昂起头,“这是件袍子——”

“袍子,裙子。你最好祈祷他们知道这两个有啥区别。”

一把戴满戒指的“香蕉”抓住灵思风的肩膀,把他转了个身。是船长。老天爷在造这个中轴地人时毫不吝啬,让他浑身的线条活像头狗熊。眼下此人正透过一脸浓密的汗毛对灵思风咧嘴笑。

“哈!”他说,“他们哪儿知道咱船上还载着个巫师!在他们肚子里点起绿火!哈?”

然而灵思风显然并不准备立刻往入侵者中间喷射复仇的火焰,船长森林一样茂盛的黑眉毛皱到了一块儿。

“哈?”他坚持不懈,让这一个音节传达出一整串教人浑身冰凉的威胁。

“对,嗯,我只是——我只是束紧腰带,准备行动。”灵思风道,“戴正帽子,我是说。束紧。绿色的火,你要?”

“还要把滚烫滚烫的铅灌进他们的骨头里,”船长说,“还要他们的皮肤上长满水泡,还要蝎子钻进他们脑袋里吃光他们的脑子,还要——”

领头的小船已经靠到他们身边,两个钩抓砰一声挂上了船舷。第一个奴隶贩子探出脑袋,船长赶紧拔出佩剑迎上前去。跑到一半时他停下来转向灵思风。

“你赶快束,”他说,“不然腰啥的也不用想了。哈?”

灵思风转向柯尼娜,只见对方正倚在船舷边上检查自己的指甲。

“你最好现在就动手,”她说,“一共是五十道绿火和五十块热铅,另外附带水泡和蝎子。可别太狠了。”

“这种事儿怎么总落到我头上。”他呻吟道。

他从船舷上探出脑袋,瞅了瞅据他估计是主甲板的部分。入侵者用网和绳索绊倒了许多反抗的船员,纯粹靠数量占了上风。他们干起活来一言不发,只管边打边躲,只要可能绝不使剑。

“不想损坏了货物。”柯尼娜道。灵思风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见船长被一群黑影放倒在地,嘴里兀自喊着:“绿火!绿火!”

灵思风开始后退。魔法他半点也不通,但迄今为止他逃出生天的成功率却是百分之百,灵思风可不想坏了这纪录。他所需要的不过是在跳船之后、人水之前学会游泳而已。值得一试。

“你还在等什么?趁他们忙不过来咱们赶紧走啊。”他对柯尼娜道。

“我需要一把剑。”她说。

“再一分钟你就要变成战利品了。”

“一分钟绰绰有余。”

灵思风踢了行李箱一脚。

“走,”他厉声喝道,“你可得浮上一阵呢!”

行李箱故意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见它伸出小短腿,慢慢转个身,然后走到柯尼娜身边一屁股坐下了。

“叛徒。”灵思风对着它的铰链说。

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五个入侵者偷偷爬上通向后甲板的梯子,留下大部分同伴围捕打了败仗的船员。领头的那个人拉下自己的面具,很快地瞄了眼柯尼娜;然后他转过头,又瞄了瞄灵思风,只不过这次时间稍微长一点。

“这是件袍子,”灵思风赶紧说,“而且你最好当心,因为我是个巫师。”他深吸一口气,“对我动一根手指头,你会让我希望你不曾这样干过。我警告你。”

“巫师?巫师身子骨太弱,当不了好奴隶。”领头的思忖道。

“完全正确。”灵思风,“所以假如你能干脆放我走——”

领头的转向柯尼娜,然后对一个同伴打了个手势。他又朝灵思风伸出根绣满文身的拇指。

“杀他的时候动手别太快。事实上——”他停下来,咧嘴对灵思风露出满口牙齿,“说不定……对。有啥不可以的?会唱歌吗,巫师?”

“有这个可能。”灵思风分外谨慎,“干吗问这个?”

“沙里发大人正找人,后宫里有个活,没准你刚好合适呢。”两个奴隶贩子窃笑起来。

“没准是个独一无二的机遇哦。”观众如此赏脸,此人自然更加卖力表演。这话说完之后,他身后又出现了更多大大方方的赞赏。

灵思风后退几步。“还是算了,”他说,“多谢费心。这种事儿我怕是干不了。”

“噢,说不准哦,”领头的眼睛发亮,“说不准。”

“噢,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柯尼娜喃喃道。她瞅瞅站在自己两侧的人,然后双手动了起来。被剪刀刺中的那一个多半比被梳子犁过的那一个要走运些,因为一把钢梳在脸上造成的破坏实在不可小觑。然后柯尼娜弯下腰,拾起其中一个人掉在地上的剑,朝另外两个奴隶贩子冲了过去。

尖叫声让领头的转过身来,正好瞧见行李箱在自己身后打开了盖子。接着灵思风一头撞上他的后背,把他送进了箱子里多维空间深处的不知什么地方。

一声狂吼戛然而止。

然后是咔嗒一声,就好像地狱之门插上了门闩。

灵思风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嘴里兀自愤愤地低声念叨:“独一无二的机遇。”他刚刚才回过神来,闹明白那人说的啥意思。

至少他有个独一无二的机会可以看柯尼娜打架。这事儿可很少有人能看到第二次的。

开始的时候,奴隶贩子们见这么个娇小的姑娘竟敢对自己动手,个个咧开了大嘴;接着他们发现自己似乎被一圈闪电般收紧的钢铁围在了中央,于是很快开始依次经历迷惑、怀疑、忧虑以及凄厉绝望的恐惧几个阶段。

她再刺出两剑——看了那动作,灵思风的双眼不禁蒙上一层水汽——解决了首领的最后一个保镖,然后叹了口气,飞身越过船舷跳上了主甲板。让灵思风气恼的是,行李箱也吭哧吭哧地跟了过去,落地时重重地压在一个奴隶贩子身上作为缓冲。箱子的出现让入侵者更加恐慌。先是一个穿着白裙子、别着鲜花的漂亮姑娘,被她狠狠打个落花流水,这已经够糟的了,再冒出件旅行用具,又被它绊倒、咬伤,至此男性的尊严简直已经忍无可忍;这对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灵思风从船舷上探出脑袋。

“真爱显摆。”他喃喃地说。

一把飞刀砸在他下巴旁边的木头上,又从他耳朵旁反弹开。他只觉得一阵刺痛,于是伸出手去一摸。这之后灵思风惊恐万状地睁大眼睛,慢慢悠悠地昏了过去。他其实不是个晕血的人,他只是特别受不了看到自己的血。

在碟形世界,八是具有魔力的数字,与之相关的事物自然也就不同凡响。——译者注???

围鼠是种黑白两色的小东西,旅鼠的亲戚,生活在中轴地附近。它的皮毛相当稀罕,大家都很宝贝,尤其是围鼠自己,为了留住它,这自私自利的小混蛋无所不用其极。???

类似于莱茵石,只不过来自另一条河。遇上亮闪闪的东西,巫师们的品位和自制力堪比精神错乱的喜鹊。???

1英尺等0.3048米。——译者注???

之前我们已经提到过,幽冥大学的图书馆可不是平常那种刻板无趣的地方,你可别以为只靠杜威图书分类法就能在这儿混饭吃。不久前,一次魔法事故把图书管理员变成了猩猩。自那时起他一直对任何想把他变回原形的企图予以坚决抵制。胳膊长了他觉得挺方便,他还能用脚趾抓东西,更拥有在公共场所挠痒痒的权利。但这些还不是他最喜欢的部分,他最喜欢的是,如今关于生命的所有大问号突然都自动转化成一种若有若无的好奇:下一根香蕉会从哪里来?这并不是说他对人类境遇的绝望与高贵毫无察觉,只不过在他看来你大可以见鬼去。???

希腊神话里的怪兽,长着女人的脸和上身,鸟的翅膀加爪子。——译者注???

怪兽排水口出逃时留下的道道沟壑害得大学的园丁长一口咬烂了他的耙子,并且直接导致了那句名言的产生:“你怎么把草坪整成这样的?你刈啊碾啊弄了五百年,然后一群混蛋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上头走过去了?”???

在大多数古老的图书馆,把书锁在书架上是为了防止它们被人损坏。在幽冥大学的图书馆,不消说,事情或多或少是反过来的。???

这是碟形世界特有的方位形容词,后文的中轴地也是。——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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