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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全都是,不全都在这儿。这时候,她的手摸着了那样缺少的东西的形状。

她猛然拉下了脖子上的银马项链,链子被扯断了。接着,她把它挂在了绳子中间。

突然,她的思想好像冰一样冷彻而清晰,就像她需要的那样鲜明而发亮。让我们来看一看……沙姆博似乎看上去很不错……现在只需要这样拉开……

刹那间,银马活了。它慢慢地旋转着,在一根根线和罗伯之间穿梭着。罗伯说:“一点儿都不疼!继续!”

蒂凡尼感到她的脚有些刺痛。银马转动着,闪着微弱的光芒。

“我不想催你,”罗伯说,“但是,快一点儿!”

我离家很远,蒂凡尼心想,但是我在自己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家。现在,我睁开眼睛,我再次睁开眼睛——

啊……

在远离白垩地的地方,我也能做一个女巫吗?我当然能。我从来没有真正地离开过家乡,我的名字就是波涛下的大地……

白垩地上的牧羊小屋感到了大地的震颤,好像草地下响起了惊雷。小鸟从灌木丛中惊飞而起,羊群抬头看着。

大地又一次颤动了。

有人说,他们看见乌云遮住了太阳。有人说,他们听见了马蹄声。

一个小男孩在白马山谷里捉野兔,他说他看见山的一侧突然裂开了,白马像一阵风一样凌空一跃而起,鬃毛像海浪一样翻滚,毛发像白垩地一样白。白马疾驰着飞向空中,好似一片升起的雾,接着它向群山飞去,仿佛一阵风暴。

当然,因为他编了瞎话,男孩受到了惩罚。但是他认为这是值得的。

在蒂凡尼的手中,沙姆博闪闪发亮,每一根细线像星星一样闪烁着银光。

在这亮光中,她看见蜂怪找到了她,它伸展着,直到完全包围了她。它从看不见的变成了可以看见的。它的表面起着细浪,诡异地反射着亮光。在那微弱的闪光中,有一张张脸,仿佛水中的倒影,扩散着,晃动着。

时间变慢了。她能够看到,在蜂怪围起来的墙的外面,女巫们正注视着她。有人在混乱中丢失了帽子,那帽子停在空中,没来得及掉下。

蒂凡尼的手指继续动着。空中,发着光的蜂怪不安地颤动着,好似一池水中掉落了一粒卵石。它的触须碰触到了她,她感到了它发现自己被抓住时的惊慌和恐惧。

“欢迎。”蒂凡尼说。

欢迎?蜂怪用蒂凡尼的声音问。

“是的,欢迎你来这儿,你在这儿是安全的。”

不!我们从来没有安全过!

“你在这儿是安全的。”蒂凡尼重复道。

求你了!蜂怪说,庇护我们吧!

“那个巫师对你们的研究差一点儿就全对了。”蒂凡尼说,“你们藏身在其他的生物身上,但是他没有探究为什么。你们要躲开什么?”

所有的一切,蜂怪说。

“我想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蒂凡尼说。

?你知道?你知道总能意识到每一颗星星、每一片草的存在是怎样的感觉?是的,你知道,你把它称作“再次睁开你的眼睛”。但你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而对我们来说却是永远的感觉。不睡觉,不休息,只有无休无止的……无休无止的体验,无休无止的意识,意识到所有的一切——每时每刻。我们是多么嫉妒你们,嫉妒你们啊!幸运的人们,是谁能让你们的思想停止,让你们陷入冰冷而永恒的沉睡之中!你们把这称作……对人生的厌倦?这是宇宙中少有的天赋!我们听到过一首歌,它是这样唱的:“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多么富有才华!多么杰出的才华!你们能把亿万吨熊熊燃烧的星星和它们熔炉般不可思议的力量变成一首孩子们传唱的歌谣!你们用词语和故事建构你们的思想,你们的生命因此而永生,你们早晨醒来的时候,用不着惊慌地尖叫!

十足的贝蛋!蒂凡尼脑后的一个记忆的声音快活地说。你没法让巴斯特不出声。

可怜的我们,是的,可怜的我们,我们没有庇护,没有休息,没有避难所。而你,你是我们的避难所。我们发现了你的能力。你有智慧中的智慧。庇护我们吧!

“你们想要得到安静?”蒂凡尼问。

没错,但不只是安静,你们人类总是忽视很多东西。你们差不多又聋又瞎。你们看着一棵树,看到的……只是一棵树和它旁边僵硬的杂草。你们看不到它的历史,感觉不到它汁液的流动,听不到它树皮里每一只昆虫的声音,不了解它叶子的气息,不注意它投下的影子随着太阳的改变而产生的细微的变化,不关心它在树林中细微的生长……

“但是你不了解我们。”蒂凡尼说,“我想没有人能够从你们手中逃生。你给我们你认为我们想要的东西——只要我们想要——就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而愿望总是让事情变得更糟。”

没错。我们现在知道了。我们现在有了你的回声。我们……理解了。所以现在我们带着一个愿望来找你。这是一个让一切变得正确的愿望。

“是的,”蒂凡尼说,“最后一个愿望,第三个愿望,总是这样的。这个愿望是:‘让这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

教给我们死亡的方法吧。蜂怪说。

“我不知道!”

所有的人类都知道。在你们短暂的一生中,每天都有人经历着它。你们知道吗?我们嫉妒你们的知识。你们知道怎样结束生命。你们都是天才。

我肯定知道怎样死亡,蒂凡尼想,在我大脑的深处。让我想想。让我忘了“我不能”……

她举起闪闪发亮的沙姆博。它依然旋转出道道闪光,但是她不再需要它了。她能够运用她内心的力量了,她找到了平衡。

亮光消失了。罗伯还挂在线团中间,他的头发全都一根根发怒似的竖立着,好像一只红色的毛球。他看上去有点头晕的样儿。

“我刚才烤……烤……烤了一小串羊肉串。”他说。

蒂凡尼把他放到了地上,他站在那儿摇晃了几下。接着她把其余的东西放回了口袋。

“谢谢你,罗伯,”她说,“但是我希望你现在离开。情况很……严重。”

当然,又说错话了。

“我不会走的!”他厉声说,“我向珍妮保证过要保护你的安全!我要和你在一起!”

根本用不着争,罗伯以预备起跑的姿势站着,紧握拳头,昂着头,准备向一切侵犯者发起进攻,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谢谢你。”蒂凡尼说着站起了身。

死亡就在我们身后,她想。在生命的尽头,死亡,等待着。因此……它一定离我们很近,非常近。

它会是——一扇门。是的,一扇旧门,一扇旧木门,而且是黑色的。

她转过身。在她身后,半空中有一扇黑色的门。

门铰链会发出嘎吱声,她想。

当她推开门时,铰链果然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原来……她想,这不是真的。我以我自己的理解想象了死亡之门,我怎样想它,它就怎样出现了。在这生死的门槛前,我必须保持镇静,让它能继续存在。这就像不要去想一头粉红色的犀牛一样难。要是威得韦克斯奶奶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门的外面,淡淡的星空下伸展着一片黑色的沙漠,远处的地平线上远山连绵。

你必须帮助我们通过这儿。蜂怪说。

“假如你听我的建议,你不会这么做。”罗伯站在蒂凡尼的脚踝上说,“我根本不信任这个可恶的家伙!”

“我有一部分在它里面,我信任它。”她说,“我说过你不该来的,罗伯。”

“哦,是吗?所以我会看着你一个人从这儿走过去,我会吗?你现在别想让我离开!”

“你还有你的部落和你的妻子,罗伯!”

“没错,所以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跨过死亡之门,让他们丢脸的。”罗伯坚决地说。

随后,蒂凡尼迈向了门口,她想,这就是我们要做的。我们生活在生死的边缘,我们帮助那些找不到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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