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驼队75(2 / 2)

严念再一次怀念起戏台上的方盈昭来,她侧倚在车厢里的矮桌上,用手驻着下巴长长叹了口气,“你在台上的时候多温柔,一下台就原形毕露。”

方盈昭失笑:“严大小姐,那是在演戏。”

又往前行了四五日,便进入了荒漠的边缘,周围的景色越发荒凉起来,汉地北方多见的杨树与黑松逐渐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稀稀落落的柽柳和胡桐,晚上再无能够借宿之所,只能露宿荒野。

他们下一站的目的地位于大周与楼兰交界处的一座小城,他们要在那里将马车换成骆驼,再补充些水和干粮,之后便真正踏入大漠了。

渐渐的,马车轮下的土地变成了沙地,沙地又变成了沙丘,抬眼望去的时候,沙丘已经连绵不绝,呈现出与中原全然不同的地貌。

天晴时,湛蓝的天空与滚滚黄沙之间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比画上的还要真切,天地变得无比广阔,远方有途径此地的商队,悦耳的驼铃声依稀传来,这一切都令严念雀跃无比。

她从车厢里爬出来,坐到玄醴旁边,仰起脸来感受了一下夹着沙粒的风,然而不出一刻便躲回了车厢:“好热!”

荒漠中的夏日再不似之前那般温和,起初在车厢的遮挡下还能有一丝阴凉,然而车厢很快变成了蒸笼,闷热又将严念赶了出来。

她蔫儿了半刻,用轻薄的夏衣给自己和玄醴做了兜帽遮挡阳光,又回头看看方盈昭:“江小公子,你在里面可别闷死了。”

方盈昭闭目倚在车厢上,也不睁眼,只竖起一根手指在唇间比划了一下,示意她闭嘴。

然而太阳落山不久,气温突然骤降,白日的酷热竟很快消失不见了。眼前十分昏暗,再往前行恐有危险,玄醴借着月光,在一处沙丘后面停下了马车,今夜便要露宿于此了。

此处挡风,沙丘下又较为平缓宽敞,他们到时,已经有驼队歇在那里了。若是在平时,玄醴定会另寻个无人的位置停车,但是现今身处荒漠,夜幕降临之后很难再辨别方向,虽地上还能隐约见到前人的车辙,她仍不敢带着方盈昭与严念冒险,一旦在荒漠中迷失方向,连她也不敢保证能够活着走出去。

其实连着走了几日,他们三人已经不能够十分确定,是否错过了目的地源合城。手上有地图是不假,可周围漫漫黄沙,无处可以参照,此时在辽阔的大漠中遇见了驮着货物的商队,是件大大的好事。

他们经常行走于戈壁、荒漠与绿洲之间,是最好的向导。

现在柏舟不在,玄醴冷冰冰的不适合去套近乎,严念又太小,容易招来孟浪之徒,问路的职责便落到了方盈昭的头上。

他捧着地图,蹭到商队的篝火边上,冒充肃山学宫的学子,与一位面善的老伯搭上了话。

老伯直皱眉头:“你们才三个人就敢跑出来,一头扎进这流沙山?不要命啦?”

方盈昭陪笑道:“听闻大漠风光雄伟奇特,我们三人便想出来游历一番,增长见识——您可知道源合城怎么走?”他拿出羊皮地图,指着上面一处黄豆大小的标记,又道:“应是在这个位置,只是……”

老伯呵呵笑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方,是不是?初来的人啊,总是这样,以为有了地图就能走到,结果呢?你们要是没遇上我们啊,就走不出去了!还是年轻啊,太冒失!”

方盈昭领了骂,又将地图送到老伯眼前,老伯摆摆手,示意不用看地图:“你们走运了,我们商队就是要去源合,明天跟在我们后面,晌午就能到!”

谢过老伯,方盈昭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严念和玄醴,严念叹了一声,把自己伸直成一个“大”字形,向后一倒,直接躺在了沙子上:“谢天谢地,终于能进城了!终于不用再吃肉干和粗面饼了!”

方盈昭和玄醴相视一笑,这个严念,平日里总像个大人一样,相处长了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三人围着篝火或躺或坐,火光驱散了夜晚的寒冷,将一切都烤得暖融融的。方盈昭学着严念的样子,也倒在了身后的沙子上,细沙稳稳地撑着他,稍一挪动,背后便会传来奇妙的触感。

他将地图举到眼前,默默看了一会儿,又把手放下去,望向远方壮阔磅礴的夜空。

今夜晴朗,如缎带般漆黑的底色上,出现了一条看不见首尾的星河绵延至远方,星河由许多细小的星星组成,定睛望去,璀璨异常。

人在星河之下,身边是无边荒漠,忽然就会生出无根无依之感。

严念也望着夜空,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道:“我有些想念阿翁了。”

她自小跟随在严恪年身边,从未分离过这么长时间,旅途的新奇与兴奋逐渐褪去之后,她开始想家了。

“不知道柏舟走到什么地方了,有没有和阿翁顺利碰面,”她又自顾自说着,“要不是不放心你们,我就直接骑马去找阿翁了,准能吓他一跳!”

“严大小姐,”方盈昭笑道,“你这说法倒先吓了我一跳——玄醴,看好她,别叫她自己跑了。”

玄醴应了一声。

严念抗议道:“随便说说你就信了,好像我真能那么莽撞似的……”

方盈昭歪歪头,不置可否。

严念躺了回去,大度地冲他摆摆手,“知道你心情不好,让着你,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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