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边陲小城71（2 / 2）

方盈昭进屋之后一直默默立在一旁，打量屋内陈设，见严念一副懈怠的样子，不由笑道：“严大小姐，出关之后可能连硬板床都没有了，珍惜现在有瓦遮头的日子吧。”

严念坐起身来，冲他撇撇嘴：“我在营里苦惯了，倒是你这个金尊玉贵的身子，能不能吃得消？可别在路上病倒了，叫某人心疼。”

她话里的某人刚把里屋的最后一扇窗向上推开，闻言手滑了一下，窗子落回来，他连忙撑住，冲外间扬声道：“多谢严小姐关心，我不会让他病倒的。”

严念睁大眼睛看向他，他拍了拍手上的浮土，面不改色地从里间走出来，又拿出一支安神香点上。

严念冲方盈昭不可思议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以前提起来他就面红耳赤的，现在怎么……”

这下轮到方盈昭不自在了，他与柏舟之事无意避着旁人，但是被当面点出来，总还是不太习惯，他像没听到严念说话一般，自顾自向屋外走去，边走还边念着：“玄醴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半天不回来……”

严念眼看着柏舟走出来，方盈昭又走出去，无奈摊手：“你们两个，是说好了总有一个人要害羞吗？”

柏舟带着笑意，望向方盈昭的背影，他慢悠悠往屋外晃，此时还没走远，从背后能看到他泛红的耳尖。

对于现在两人是何关系，柏舟自己也不能确定。

平日相处时，方盈昭依旧与从前无异，也不排斥与自己接触，可他在这方面一向都没什么界限感，也许是因为生活在宫里，自小身边就围满了宫人的缘故吧。

他曾想在某次耳鬓厮磨之际问个明白，话到嘴边又犹豫了。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并非是“方盈昭的恋人”这个身份，而是要长久陪伴在他身边，那么给这段关系赋予一个名称，便没有那么必要了。

当然，不问，也是因为他不想去承担不必要的风险。既然是个问题，答案就不会是唯一的，话问出口就收不回来了，干脆不问。

这算逃避吗？也许吧，但逃避又有何妨呢。

此时方盈昭正站在院子里，心里想的却是另一桩事。

在上一个落脚点凉州，他们已经收到了由京城转来的信件，那是昆州刺史俞骏升给他的回信。

信中，俞骏升称他的孙女俞湛清并未出现与柏舟相似的情况，疫病痊愈后没有丝毫不适，更未出现过幻觉。至于昆州城的其他百姓，还需待他细细观察询问之后，再做答复。

这封回信让方盈昭暂且安下心来的同时又多了一分疑惑，这秘术种在了柏舟身上，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

只是出门在外，多思无益，他略略将思绪收回，对着从门口回来的屋主谭婆婆微笑了一下，打算继续去寻玄醴，谭婆婆却忽然迎了上来，捡到宝一般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笑容满面地：“哎呀刚才怎么没注意，这小郎君长得比姑娘还俊，家住何处啊，年方几何啊，可曾婚配啊？”

“……”方盈昭又礼貌地笑了笑，想要直接走掉，谭婆婆却拦在前面，只得挑了个问题回答：“不曾。”

谭婆婆立刻接口道：“那你正合适！快跟我过来……哎哟吓我一跳——”

谭婆婆刚要拉到他的衣袖时，玄醴不知从何处突然现身，用手挡开了她，又用半个身子护在方盈昭身前，惊得谭婆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好歹是屋主，闹得太僵被赶出去就不好了，方盈昭轻拍了玄醴一下，表示没事，又问谭婆婆道：“您有何事，直接说便是。”

谭婆婆惊魂未定地看了看玄醴，发现对方虽然一脸警惕，但没有进一步伤害自己的意图，这才抚着胸口继续说道：“你们可别见怪，老婆子也是一时情急，好不容易看见个合适的……”

这位谭婆婆，与隔壁陶大姐一同办了个剧社，比不上外面跑江湖的戏班，大家没什么功底，但是连说带唱，也时常能给街坊邻里演上一段。票卖得便宜，大伙也都捧场，几年下来，剧社在这贫瘠的边陲小城，已经变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剧社今日晚间便有一出戏，刚才陶大姐来喊婆婆，正是为了此事——剧社中戏份很重的男伶今早去霜白湖捞鱼时，一脚绊入湖里磕伤了头，现在刚被救醒，幸得性命无碍，但是今日上台是绝不可能了，陶大姐寻不到可以替换的人选，便赶紧来找谭婆婆商量。

听完了谭婆婆的故事，方盈昭已经知道她想叫自己做什么了，正要推脱，谁知谭婆婆突然掉了泪：“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唱不唱这一出戏，也无甚所谓，可是社里的孩子们要吃饭啊，今天晚上要是空了场，以后谁还花钱买戏票啊……”

柏舟不知何时也出了屋子，站在一边听了半天热闹，此时竟也出言相劝：“公子，你就答应婆婆吧。”

方盈昭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被赶鸭子上架了，茫然开口道：“可我不会唱戏。”

谭婆婆见他松了口，立刻用衣袖把眼泪擦干，“不会没关系！这出戏里啊，你扮演的是柳生，今晚这场词少，就几句念白，你来东屋，我教你……”

于是，就这样，贵不可言的淮南王殿下，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命运正在被他人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