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新宅59(1 / 2)

庭院里的宴席早已收场,仆人将地面清扫地一尘不染,连洒在地上的酒都洗刷干净了,只是走过的时候,还能闻到一丝不散的酒香。

方盈昭披着外袍,沿着游廊缓缓往前走着,他本就走得极慢,走几步还停下来看看天,再看看院子里的花与树,从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一直走到了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耀过来。

昨日他醉得厉害,睡了几个时辰后口干舌燥起来找水喝,下意识地以为柏舟就陪在身边,却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从前他心绪不宁或者喝醉酒时,柏舟总会陪着他。

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柏舟是真的去过自己的日子了,再不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了。

以后,不会有人长久地等待着他回头了。

这是好事,他这样告诉自己。

游廊的尽头依旧是那片青竹,在这个季节里更加郁郁葱葱,置身其中,能闻到它特有的酸涩而疏离的清香。

他找了根长得格外挺拔的竹子,倚着它席地而坐,仰起头靠在竹竿上,静等微风吹过竹林,带起一阵瑟瑟的声响。

风一点一点带走了隔夜的酒意,灼热又混乱的头脑渐渐凉了下来,他恍然想起今日还有大事要办,正要起身,一眼便望见了来寻他的柏舟。

柏舟看到他之后,脚步缓了缓,之后径直走了过来。

“怎么没回去?”方盈昭问。见了柏舟,他又不着急起来了,悠然倚在竹子上,一副闲适的模样。

柏舟站在他身边看了片刻,又弓身蹲了下去,“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陛下赐了宅子,不让我长住东三营了,但我又觉得新宅子太过冷清,不愿回去。”

方盈昭弯了弯嘴角,露出半个冷寂的微笑,“人这一生总是要与冷清作伴,能清清静静活着,已属万幸,不要不知足。”

柏舟将他被泥土弄脏的手牵起来,轻轻掸掉纱布上的碎叶和灰尘,看似随意地问道:“殿下总说这些奇怪的话,为何不能像喝醉酒时那样坦率呢?”

方盈昭僵了一瞬,茫然思索了半刻,未果,只得问道:“昨天晚上,我说什么了?”

柏舟见了他的反应,满意极了,自然不肯轻易告诉他,只神秘地一笑,把他从地上拎起来。

方盈昭拉住他的衣袖,想了想,又松开,自顾自往回走去,边走边说道:“……醉话不能当真。”

柏舟走到他身侧,“殿下是说给我听的,当不当真,我说了算。”

方盈昭忽然就想起了在猎宫的那晚,他问柏舟是不是要造反,柏舟说,是。看来此言不虚,他咬了咬后槽牙,脚步难得快了起来。

走了一段,他忽然停下脚步,坏心眼地冲柏舟歪歪头,“今日赫莱要离京返回突厥了,我代表朝廷去送他一程,游骑将军恐怕不便同行吧?”

他明知道柏舟有些在意他与赫莱的关系,还这样气他,就是知道柏舟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跟他一同去见赫莱——偷偷跟着也不行。

方盈昭本就负责接洽互市事宜,身份也与赫莱大体对等,由他去送使团出京,是顺其自然且天经地义的。但柏舟是武将,不便露面,加上他与严恪年的关系,他现在于人前的一言一行都要谨慎,若有何纰漏,人们会说这是严恪年的授意。这是两国间的大事,不容儿戏。

柏舟定定看了他一眼,直接被气笑了,满脸写着“这仇我记下了”,赌气道:“是不方便,我这就回自己家,去和冷清作伴,不扰殿下的清净了,可好?”

方盈昭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随即转身快步走远了,边走还边抬起手来挥了挥,似乎在和他道别。

柏舟站在原地,依着他的意思没有跟上去,面色却沉了下来。如果没有赵谦告知的那些往事,自己只会一再误以为,殿下只是近日情绪不好,过几日很快就没事了。

他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来,之后翻身出了外墙。

陛下赐的宅子,他根本不打算住进去,可是于情于理他都要进宫谢恩。皇甫德率大军走陆路,还有些日子才能回京,柏舟等不了他一同面圣了。

此次得胜归来,皇帝赐个宅子赏些钱财,都是寻常事,可在他全部辞谢之后,方盈暄别的准了,偏偏只有宅子还是执意给了他,由不得他不多想。

方盈暄是想提醒他,他已经不是淮南王府的人了,以后不可常常赖在方盈昭身边。但最重要的,大概还是为了那桩让他高攀不起的婚事。

御史大夫嫁女儿,对方总不能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吧?

他对方盈暄,一直以来都是敬重的。方盈暄在他面前并不像是一个百姓心中想象的皇帝,更像是个长辈或者老师——他也确实手把手教过柏舟骑射,算是半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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