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梧桐47(1 / 2)

天权殿的灯火亮至深夜。

八宝见方盈暄开始揉眉心了,凑上去悄声劝道:“陛下,三更天了,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早朝。”

方盈暄放下手中批阅奏章的笔,自己活动了一下肩膀,八宝连忙上手帮他捏了起来,“折子哪有能批完的时候,陛下还是要保重身体。”

“我看他们就是想把朕累死,”方盈暄伸手点点桌上的奏章,“要不就是想把朕气死。”

“哎哟哟,皇帝陛下万岁,可不能说这种话。”八宝哄孩子似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方盈暄总觉得,以前八宝也好,四喜也好,似乎没有这么多对于生死的忌讳。

他们,是想把他留住吧。

“不过是在边境三城开通互市这么件小事,他们一会儿搬出祖制来压朕,一会儿搬出当年战败的事来吓唬朕……这都多少天了?这帮人天天都能想出新词来!”方盈暄当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冲八宝抱怨道。

八宝只能陪着笑,“大臣们也是为咱们大周考虑嘛,他们想得多些,陛下不用放在心上。”

方盈暄冷笑了一声,“哼,要真是为大周考虑,朕就不用气了。”

这一众朝臣,除了那寥寥可数的几个,当初真真切切跟随过孝文皇帝,如今已经历时三朝的老臣之外,哪还有真正在乎祖制的人,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在各个关口上的利益罢了。

“淮南王与使团商议得如何了?”方盈暄问道。

八宝小心地开口:“今日小殿下接了口谕之后,没再来过。”

方盈暄应了一声,神色如常,“那应是谈得不顺利,这帮突厥人,事到临头了又开始拿乔——他走时可说什么话了?”

八宝道:“小殿下临走时,让陛下保重身体,他说,春日人易困乏,可劝陛下比平日多睡两刻。”

方盈暄点点头,又拿起桌上的折子看了起来,面上的笑意许久不散。

一夜过去,方盈昭在府里睡了个昏天黑地,睡到府里众人都担心起来,派陈瑜进到他的卧房,看他是不是又病倒了。

陈瑜很快轻手轻脚出了房间,连说带比划屋里的情形:“还在睡着,就是被子整个掉到地下了,我把被子盖回去,殿下也没醒,只翻了个身……”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又等了两个时辰,方盈昭终于睡眼朦胧地从房里出来了。

他睡得有些迷糊,长发凌乱地散着,身上随意披了件外袍,怔怔地望着守在他门前下棋的罗浮和玄醴。

三人在原地互相瞧了半晌,罗浮先笑了起来,推着方盈昭的肩膀让他在廊下坐好,又进屋去拿了玉梳和发饰。

方盈昭的头发很好,发色漆黑如墨,又密又柔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小心养大的孩子。

罗浮给他把头发梳好,又拢了鬓边的碎发为他编起花样来,方盈昭这才后知后觉地醒了过来,“别,晚上还要见人。”

罗浮捏着他的头发不松手,“放心,保准给殿下梳个能见人的样式。”

见她兴致高,方盈昭不忍心扫她的兴,只得由着她去了。

“殿下还要出门?”玄醴依旧坐在棋盘前,用左手代替罗浮,自己玩得高兴。

方盈昭转不了头,只能应了一声,“还要去见一见赫莱。”

玄醴问他:“殿下不是说三日后再去?”

方盈昭笑了,“哪能真三日后,夜长梦多。”

等到用过晚膳,玄醴陪他上了马车,他忽然又后悔起来。

阿史那赫莱那副轻浮的样子出现在眼前,他伸手摸摸脑后束了一半的发髻,对玄醴道:“帮我把罗浮加的花样拆了吧。”

玄醴坐着未动,“殿下,你不常编发吧?现在拆了,头发会卷曲起来,看上去很怪异的。”

方盈昭认命地闭了眼。

这次驿馆依旧清净,连方盛也不在,方盈昭拎着两坛黄酒,走过驿馆大门上悬挂的灯笼,来到了中庭。

赫莱许是穷极无聊,听到了马车的动静出门来看,正巧看到方盈昭在楼下仰头望向他。

方盈昭今日穿了件月白色外袍,身姿修长挺拔,立在庭院中央,如瀑的长发半束在脑后,在赤红灯笼的映照下,显现出一种雌雄莫辨的妖异之美。

这让赫莱想起方盈昭落水那日,发髻在水中散开了,被他捞上来后,一脸苍白跌坐在地上,乱发贴着额头与脸颊,让他想要将他绑回家。

方盈昭似是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酒坛,“可有兴致下来喝一杯?”

驿馆的中庭不算小,边上栽了棵梧桐,如今已经有三四丈高了。三月并不是梧桐的花期,树上只有刚抽芽不久还发着嫩绿的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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