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凉夜46（1 / 2）

方盈昭的神情恍惚，中年男子有些放心不下，压低声音行了个礼，也坐到了旁边的位子上，要了碗面。

方盈昭在纷乱的脑海中搜寻了一会儿，很快便放弃了，自己端起碗来，无声地小口喝面汤。

中年男子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想理人，还是没认出自己，只得又低声说道：“殿下，下官是礼部侍郎冯元桥，您还认得我吗？”

哦，冯元桥，想起来了。

方盈昭看在罗浮的面子上抬眼看了看他，“认得。”

“虽已是春日了，早晚还是有些凉，您衣衫单薄，披上我的披风吧。”冯元桥边说边伸手解披风。

“……不必了。”方盈昭已经想走了，这人怎么讨嫌而不自知呢？

他放下面碗，伸手摸向自己腰间，伸了一半便停下了。

没带钱。他没有带钱的习惯。

他又捧起了面碗。

冯元桥觉得面前这位越发难懂了，这碗面，他到底是想吃还是不想吃？这大晚上的，他又为何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这里？

琢磨了半天，他见方盈昭已经把面汤喝干了，也不吃面，就捧着碗，终于领悟到了，淮南王殿下没钱！

他连忙放下筷子掏出荷包，“老板娘，两碗面钱！”

不等老板娘过来，身后又传来一道轻柔的嗓音：“用不着你——老板娘，面钱放桌子上了。”

不用回头方盈昭便听出来，是罗浮来了。

她应是一直跟在他身后，不想来打扰他，只默默跟着，此时见他没带银子，知道他不想欠冯元桥人情，才过来解围。

方盈昭再次放下面碗，低头的功夫换了一副微笑的表情在脸上，“冯大人，告辞了。”

罗浮出现之后，冯元桥的视线便一直黏在她身上，忽然听到方盈昭对他说话，连忙回过神来行礼，“呃……殿下，慢走……”

今夜月色如水，照亮了整条街道。

罗浮陪着方盈昭走出很远，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出声。

这个方向不是通往王府的，罗浮知道他现在不想回去，只想四处乱走。

今日她与春盎偷听到的内容，其实她心里本也有数。

柏舟、皇位、严恪年的态度、她的殿下以为能推掉的恩宠。

只是她不明白殿下为何一反常态，被严恪年问到哑口无言。

至于偶遇冯元桥……她再一次提醒自己，不要沉溺于虚假的海誓山盟。对于冯元桥，她的内心已无波澜，只是当年的情话太过动听，心动之处偶然会与那张脸重叠罢了。

“……罗浮，如果他日……”方盈昭幽幽的声音悬在空中，虽然就在身边，听上去却失了几分真切，“……你便自行遣散王府的侍卫奴仆，带着春盎和玄醴逃去青州。城西三十里处，有我的一处别庄，不是陛下赏的，旁人都不知道。”

罗浮的心往下沉了沉，她从未见过方盈昭如此消沉。

方盈昭似是感觉到她的心情，对她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去那里稍稍休整之后，就去青州码头，走水路，天高海阔，去一个喜欢的地方继续生活吧。”

罗浮的眼中逐渐充盈起晶莹的水光，她想说，不会有那一日，或是哪怕真的到了那一日，她们也不会走，但最后她只点点头，对方盈昭道：“我记下了。”

方盈昭又道：“今日严老将军的话，你们听到了吧。”

罗浮默认了，不然她也不会跟出来。

“皇位一事变数太大，你们听听即可，不必往心里去，至于柏舟……”他缓缓叹了口气，“他的婚事，我还是要为他挡一挡的。”

“殿下打算如何挡？”罗浮问道。

方盈昭又带着落寞轻笑了一下，“我要想一想。”

他对柏舟不甚明了的心意，随着严恪年带来的婚事的消息，似乎终于破茧而出了。但严恪年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不论方盈暄将皇位传给谁，如果他执意与柏舟牵扯，方盈暄是容不下柏舟的。

他现在对柏舟的容忍，也许只是顾忌严恪年，严恪年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他承担不了触怒他的后果。

可是老将军百年之后呢？

夜风轻缓地迎面而来，吹动了罗浮的长发，青丝向着风吹过的方向轻柔舞动，有清冽的香气氤氲出来。

方盈昭终于将心头的郁结暂且压下，收敛了心神，定住脚步问罗浮道：“我从未问过，对于将来，你是如何打算的？”

罗浮淡然一笑，“给殿下当一辈子管家，如何？”

方盈昭也笑了，“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如果你还有其他想法，或者日后改了主意，我可以为你寻个德高望重的长者，认你做个义女……如果你愿意的话。”

罗浮不置可否。殿下知道她还有些顾及自己原本的身份，怕她因此不能随真正的心意去做出选择，可是横在面前阻挡她的，并不只是身份。

方盈昭用眼神示意她向后看：“冯元桥还跟着呢。”

罗浮这才发现身后竟有人远远跟了一路，她有些无可奈何，“他未必是想跟着我，多半是看殿下心情不佳，你我二人又未回府，不放心吧——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