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权力44(1 / 2)

赫莱一行人离开后,柏舟把他救到长坪村李铁铮家,他们还在那里过了年。

他知道柏舟一直对他受伤之事无法释怀,但他不想,也无法解释。

说到这伤的来历,必会提及赫莱,之后又会牵扯出突厥王室不睦的隐情,还有赫莱为何用一个人名便能留住他的原因……诸如此类。

方盈昭一方面不想提起赫莱这人,更重要的是,他不愿让柏舟掺和进这些复杂的事情当中,也不愿将自己身世的隐秘告诉他。他并非不信任柏舟,只是知道了秘密的人,便要承担起知道秘密的责任,为这些糟心事烦恼的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另外,如果哪日方盈暄不能或不愿再无条件地庇护他,他与赫莱私下过多接触,就已经可以成为一条罪状了,更何况他还卷入了其家族内的纷争——虽然是被迫的。当时的情形,如果被有心之人构陷,那可真是说不清了。

他知道那一日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真到了此等境地下,他希望自己起码能护住王府的人。也许让他们对某些事情毫不知情,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吧。

马车在京城的大街上穿行,从城东的驿馆驶到了城北的刑部大牢。这已经是他年后第二次到访了。

待到马车停稳,方盈昭对玄醴道:“我去去就回,在车上等我。”

玄醴却跟着下了车。

“放宽心,里面有守卫,”方盈昭抬手指了指面前气派的大门,“不会有危险的。”

玄醴犹豫了一下,回了马车上。

自从柏舟走后,多是她跟随殿下东奔西走,只因府中的侍卫首领杜寻是由皇帝陛下亲自指派的,虽不至于怀疑他会做出什么不利于王府的事,但比起玄醴几个由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人,他总归更像是外人。

在京城中,玄醴从未惹是生非,柏舟还在府里的时候,她连门都很少出,可是不知为何,似乎许多人都认为她是殿下专门找来的高手。不过这样倒是方便了不少,大多时候,只要她站在殿下身边,他就是安全的。

方盈昭此行提前知会过刑部,门口已有人候着,见他到了,开门将他迎了进去。

大朝会后,刑部依旧由上官寄掌管。上官寄此人性情孤僻,平日里不大与人交往,也少对朝局发表看法,只热衷于钻研刑律掌集。我朝现行的律法,便有不少是此人年轻时参与编纂的。

上官寄虽不爱与人交际,却不是死脑筋的教条之人,想要进刑部大牢探访囚徒,只要满足三个条件——已经定罪的案件,不影响后续刑罚的执行,经过探视之人犯放弃日后一切翻案的机会——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他一律放行。

此举一经实施,自然引起了朝内不少议论,刑部大牢是何等肃穆之地,怎可让人随意进出?如若有人犯趁机逃跑,或被探视之人确是被冤枉的,该如何是好?

听闻此等言论,上官寄对一众同僚冷笑道:“人犯大可以不接受探视,既然选择接受,总要付出点什么吧?至于逃跑……诸位可以跟我回去试试,如果哪位能从我刑部大牢里逃出去,我立即辞官退位让贤。”

这件事的收场也让人颇为讶异。

自从上官寄开始施行探视之新规后,两个月内竟抓到外界在逃的人犯五六人,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去探视同伙时被抓住的。

方盈暄对此啧啧称奇,专门召上官寄入宫,询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上官寄意味深长地吐出了四个字:“人性而已。”

此时已是暮春,天逐渐暖和起来,方盈昭只着了单衣,刑部的牢房却依旧阴冷,他拢了拢外衣,缓步踱向走道深处。

这个区域关押的,多是重犯,其中的许多人都要在今年秋后一同上路,已是心如死灰,见有人来了也不理睬,该面壁的面壁,该睡觉的睡觉——只有一人例外。

王仪蜷缩在地上,紧靠着牢门,一双昏花的老眼竭力看向来人的方向。他顶着一头全白的乱发,囚服上到处是污迹和灰尘,还未走近,方盈昭就隐隐闻到一阵恶臭,停了脚步。

典狱长殷勤地凑过来,见他微微皱着眉头,赶紧递上一块洁白的丝绢。方盈昭未接,只对着王仪的方向抬抬下巴,“怎么回事?”

“上次您来时,这厮竟敢顶撞您,下官就让手底下……教训了他一下……”典狱长弓着腰,将方盈昭引到牢房前,示意他看向里面,“不管他以前多风光,现在已经是待斩的阶下囚了,要收拾他,还不简单?”

方盈昭将视线投到王仪身后。

这依旧是他上次来时,王仪所处的单人牢房,只是这一次,牢房一角的便桶已经满溢,溢出来的污秽之物以便桶为中心向周围蔓延,有些已经干涸凝固在地面和墙根,有些还在以极慢的速度流淌着,逐渐占领可供人落脚的位置。

每个囚犯都有的茅草铺盖也被浸在了污秽里,已经没法再睡上去了,现在王仪坐着的地面,是为数不多的只有灰尘没有秽物的地方。

典狱长献宝似的表情,让方盈昭觉得这一幕更加令人作呕了,他“嗯”了一声,挥手让典狱长退下了。

方盈昭面对王仪站着,一时默默无语。

王仪活了风光无限的一辈子,最终却落得个连牢头都能随意欺凌的下场,让他有些唏嘘。他当然懂得世事无常,人的位置可以在顷刻之间骤变,但到了亲眼见到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滋味了。

王仪见他表情不如自己想象般痛快,干巴巴笑了两声:“淮南王殿下,还是年轻啊……”

方盈昭也跟着轻笑了一下,“王仪,此种处境下,你还有心情取笑别人,令我十分钦佩。不过在陛下面前,怎么不见你有此等涵养?”

“我已是等候问斩的阶下囚,你既不愿为我保命,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王仪在地上转了个身,做出一副不配合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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