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疫病36(2 / 2)

临走时,皇甫德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放到桌上,“京里来的信,你精神好时再看……过两日让那个小姑娘,你救回来的那个,叫俞什么来着,过来陪你说话解闷,你就安心养病,别的什么都别操心。”

听到京城来了信,柏舟怎么还能等,皇甫德一离开,他便把身体强撑起来下地取了信。

信封上用熟悉的字迹写着:段庭舟亲启。

这是他近日来做梦都想看到的,方盈昭的笔迹。

他捧着信,欢喜从心里一处很深的地方涌出来,让他几乎舍不得打开。将信封翻来覆去对着灯火看了又看,放任倾慕与思念顺着黑色的墨迹流淌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将信拆开。

信中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写着两个字:等我。

这两个字击中了他,这些日子来的忧虑、惆怅与患得患失,全部都被这两个字击溃了。

他从不敢确认方盈昭的心思,但是此刻他忽然觉得,不重要了。他肯为他千里奔波,冒着染上疫病的风险见他一面,足够了。他知道方盈昭出京要得到皇帝的首肯,这并不容易,纵使此次不能成行,殿下曾经为他努力过,他知足了。

营帐的门帘又动了一下,是孟弘来了,见柏舟只穿着里衣坐在桌前,挥手把他赶回床上,嘴上不忘挤兑他:“怎么,京城的红颜知己来信了?”

柏舟刚回到床上,闻言忙把信藏好,“不是!这……这是家信。”

孟弘冷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病得多严重?”

“我觉得……今日好了些,清醒的时间比往日长了不少……”柏舟嚅嚅道。

孟弘伸手拿起桌角的铜镜递给他,“自己照照!”

冰凉的铜镜中,柏舟看到自己身上的黑色脉络已经蔓延到颈部,即将顺着下颌攀到脸颊,他放下铜镜,默然无语。

“你知道什么样的病人最令大夫头疼吗?”孟弘问。

柏舟想到了赵谦给方盈昭治病时的样子,心虚道:“不听话的病人。”

“这不是很清楚吗,你是故意气我?”孟弘没好气地坐到床边给他诊脉。

孟弘本是一名落第的秀才,考取功名未果,父母已离世,也未曾娶妻,无事可做,干脆在乡间教起了书。村民世世代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多不识字,也不想识字,他便从路上到处阻拦嬉戏的孩子,给他们讲书里的趣事,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二去,竟真的办起了一座乡间的学堂。当然了,学堂的地点就是他家,学费是孩子们每日带来的仨瓜俩枣或是一点应季的粮食,这也足够让他养活自己了。

他的父亲与祖父都是大夫,家中有不少医书,他本无意继承父业,只想做个轻轻松松的教书先生,但因从小耳濡目染,也能给村民看些头痛脑热跌打损伤。有一日,皇甫德受了重伤,被副将扛到村子里,村民跑去学堂请他来看,村里没有其他大夫,他无可奈何去了一趟,竟真治好了皇甫德的伤。皇甫德与他长谈了一次,希望他能为国效力,当个军医。他一想,这好像与当初想要考取功名殊途同归,便痛快答应了。

如今孟弘已经四十有五,也算跟着皇甫德打了二十年的仗了,脾气越发不好,医术却日益高超。他常常想,也许自己本该是个大夫,就像祖父与父亲一样。

此次疫病发现地突然,他有些措手不及,竭尽全力保住了柏舟的性命,却迟迟无法令他康复,病情还有加重的趋势,这让他有些焦躁。

昆州城现已关闭城门,非奉刺史令不得进出,每日黄昏时,会有官兵出来埋葬死尸。他将医治柏舟与俞湛清的方子送入城中之后,便日日黄昏都远远看着,尸体数量只增未减。城中可以临时抓来煎药施针的人太少了,已经向附近几个州府求援,但没几个人愿意过来冒险,这是人之常情。

柏舟见他眉头紧锁,问道:“孟大夫,我是不是没几日可活了?”

孟弘收了脉枕,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遵医嘱,别下床,非要下床也要披上衣服,能做到吗?”

柏舟忙点头:“能!”

“那你还能活些日子。”孟弘丢下这话,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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