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疫病36(1 / 2)

柏舟已经记不得自己躺了多少天了,他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糊涂时居多,每日有一半时间都发着高热,头痛欲裂。

军医用面巾掩着口鼻,帐里帐外进进出出,药童每日给他灌下一碗一碗的苦药,总算是保住了性命,使他的病情停在了生出黑色脉络的阶段,要想康复,恐怕不容易。

今日他清醒的那几个时辰里,正遇上军医孟弘前来查看他的病情,他连忙叫住孟弘:“孟……孟大夫,我带回来的那个女童现在如何了?”

孟弘冷笑一声:“呵,自己病得都快要死了,还有心思管别人,我可是为你俩跑断了腿,你怎么不问候问候我呢?”

柏舟连日高烧,声音已经嘶哑了,他努力赔上一个笑脸,“给您添麻烦了——那个女童她……”

“放心吧,她病得没你厉害,现在都能下地跑了。”说罢,转身走了,到了帐外,又隐约听见他催促药童快快煎药,别误了时辰。

柏舟放下心来,躺回枕头上,望着军帐顶上一处脱落的线头发呆。他知道孟弘并非真的嫌麻烦,或是怨他将疫病带回了营里,面冷心热说的就是孟弘这种人。

那日他背着俞湛清回到集合地点,陆安几人都发现了城中的疫病泛滥,互相不敢接近,各自掩着口鼻回了营,分居在几个营帐中。万幸的是,最终染上病的只有他和俞湛清,其他人都无事。他们四人未能参与到攻城的一战中,有些遗憾,但想到是自己带回的情报派上了用场,又甚是欣慰。

他头脑昏沉,有些算不清日子,现在是二月初还是二月中?不知道京城状况如何,殿下的手伤可有好些,送回去的信殿下收到了吗,陈瑜有没有尽心侍奉殿下……自己还能不能,再见殿下一面。

念及此处,他长长叹了口气,只觉呼出的气息灼热,仿佛有一团火在胸中挥之不散。

营帐的门帘又被掀开,柏舟以为是孟弘回来了,躺着未动,谁知竟听到了皇甫德的声音:“庭舟,今日感觉如何?”

柏舟连忙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同时冲皇甫德急道:“将军不可上前!”

皇甫德停在了营帐中间,没有走到近前,让柏舟松了口气,“今日好些了,”他道,其实与昨日并无什么不同,“皇甫将军快些离去吧,此病传染。”

这个皇甫德自然知道,他伸了伸手,示意柏舟躺好,“陆安和你的两个小兄弟都担心得紧,我没同意他们来看你。”

柏舟靠在床头,闻言点点头:“多谢将军拦住他们。”

皇甫德道:“你是为我军探查情报才染上疫病,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看看。”他在营帐中四处看了看,见帐内整洁,炭火充足,知道伺候的人尽心,便放了心,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每日闷在这里养病,甚是无趣,我来同你说说话。”

柏舟有些惶恐。他与皇甫德并不熟识,这次出征之前算是素未谋面,虽是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但也未曾有过公事之外的交谈,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幸好皇甫德很快说了下去。

“我听说了,你是大将军认回来的,”大将军是旧称,指的是严恪年,“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过得很好,这些年来一直跟随淮南王殿下,他年纪虽小,但是个仁义的君子。”柏舟道。

皇甫德点点头,仔细望了望柏舟的脸,一时有些感慨,“你和你父亲长得像,性格也像……陆安他们都叫你柏舟,是吗?”

“是……”柏舟知道,既称严恪年为大将军,那么皇甫德应该和父亲一样,也是从严家军出来的,机会难得,他忍不住问道,“我父亲……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厚道、勇武、旷达,”皇甫德带着笑意,不假思索地说,“和你一样,长了张好人的脸。”

柏舟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皇甫德接着说道:“当年他和你母亲成婚时,我也在,我还兼着礼生呢。”礼生是拜堂成亲时的司礼者,多由新人的亲眷或邻里担任,当年他们的关系一定非常亲密。

他又道:“你母亲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与你父亲站在一块,真是一对璧人……”

皇甫德的话头没有结束,却也没有往下说,柏舟知道,后面的话便是:只可惜……

营帐内沉默了片刻,柏舟自己不愿,也不希望皇甫德沉浸在哀思中,他哑着嗓子,尽力用明快的语气问道:“将军,此战告捷,大军何时开拔?”

“一时半刻走不了,暂需驻扎此地震慑南越残兵,而且……胡厚德还没抓着呢,”说到此人,皇甫德咬了咬后槽牙,“也不知道这厮躲到哪里去了,附近的州府已经通缉了他好几日,还是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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