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愁绪28（2 / 2）

柏舟默默等她说下去。

严念又道：“阿翁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你、我、皇帝陛下、他的部下，包括他自己，每一个人都知道，要是他上了战场，也许就回不来了。可如果与西突厥开战，他是一定要去的，我想，他是希望自己死在战场上的。如果这是他的愿望，那么我也不会阻拦他，人生总是要经历离别的。”

柏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无忧无虑、性格爽利的少女，平日里会去想这些。现在玄铁矿尚未运回，与西突厥开战之期也迟迟未定，她便已经做好了分别的准备。

严念眼中的泪光一闪而过，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又开朗起来：“你看，死别尚不过如此，你和你家小殿下算什么，你们都在这个世上活着呢——甚至都在京城，能看到同一片天空、同一片月色，你还能打听到他的消息，说不定哪天就在大街上遇见了，你难过什么？”

让她这样一说，柏舟感觉自己好像真的难过得没有道理了。

说不定殿下赶他走，确实是为了他好。就像严念说的，不逼他一次，他是不可能离开殿下身边的。如今既已出来了，不如看看自己生身父亲的世界，看看另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样一想，他倒成功把自己安抚好了，连对方盈昭的那点怨愤都消散了。他马上又担心起来，殿下的手指……现在没了他，殿下身边又都是女子，一定不方便极了……殿下还喜欢在寒夜里乱走，不知道今晚有没有乖乖回王府，还是在路上又跑丢了……

严念见他脸色变了几变，扶额道：“柏舟，就是因为你如此婆婆妈妈，你家殿下才不得不逼你离开，你到底明不明白！”

柏舟苦笑：“他们没说错，看来我在想什么，真的全写在脸上。”

营帐外，陆安和刘英彦正在烤火，刘英彦道：“那严老将军的孙女，长得……长得和老将军真像！”

陆安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真不会夸人。”

刘英彦又道：“阿舟要长住下来了，真好。”

陆安道：“是啊，不过我看他不大高兴，是放不下他家小殿下吧。”

刘英彦：“都说小殿下喜怒无常，脾气不好，我看未必，能让阿舟这么死心塌地，肯定是个好人。”

此时正有大批值岗的士兵回营，周围人来人往的，陆安低声道：“英彦，切勿妄言。”

刘英彦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闭了嘴，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无人听到，才松了口气，“唉，以前当乞丐时，也没这么多讲究。”

陆安道：“当乞丐时成天被人瞧不起，饥一顿饱一顿的，现在我们有事可做了，还顿顿都能吃饱饭，你还能回到当乞丐的日子吗？”

刘英彦：“我当然知道，就是抱怨一下……以前的日子真苦，你还要养活大丫，更苦。”

陆安白他一眼：“现在叫春盎了，你再提大丫，她准和你急。”

刘英彦：“小殿下取名真讲究……”

说话间，柏舟和严念出来了，也围过来烤火，柏舟问：“说殿下什么呢？”

刘英彦一见严念，脸又红了，躲在一旁假装专心烤火没听到，陆安只好替他回答：“说淮南王殿下给春盎取的名字好。”

柏舟脸上淡淡的：“殿下一向会取名，府中好几人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哦？”严念来了兴趣，“都有什么？讲来听听。”

柏舟先把方盈昭给大丫取名作春盎的故事讲了一遍，后来芳醑、玄醴也陆续被殿下捡回了府中，她们要么没有正经名字，要么想要和过去做个了断，方盈昭便按着春盎的名字，也用酒的别名分别为她们取了新名字。

只有罗浮未改名，她认为过去哪怕再不堪，也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无数的过往，才组成了今日的罗浮，她不想放下曾经的一切。

现在想来，这何尝不是最彻底的放下。

严念道：“因为你喜欢酒，你家殿下才这样给人取名，其实他挺把你放心上的嘛。”

陆安知道他不高兴，把话题引走了：“再喜欢，以后在这里也不可随意饮酒了，不然要挨军棍的。”

柏舟笑笑：“放心吧，酒壶空的。”

一旁的刘英彦脸色已经缓了过来，又感叹道：“现在这样真好，要是万勇和樊霍也在就好了。”

柏舟也跟着叹了口气。去年十月前后，万勇和樊霍所在的小队被调到了北郊猎场。在知道了方盈昭告诉他的机密之后，他便知道这五十人定是明面上去了猎场，实际去了北大营，再见，恐怕遥遥无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