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翩跹15（1 / 2）
方盈昭这一病，让京中许多人忙活起来了，来探病送礼的不计其数。
他把礼全收了，人一个都没见。
罗浮捧着一摞礼单翻看着，“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靖国公卫国公送了点丹药和山参，这是长辈，等殿下痊愈要登门致谢……户部尚书王仪也送东西来了，他和咱们从无来往。”
方盈昭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陛下送了不少好药，还……”罗浮啼笑皆非，“还送来个小太医，叫日日给殿下诊脉，脉案送回宫里给陛下瞧。”
方盈昭：“药留下，人送走——不走就打走。”
罗浮：“如果陛下差人来问？”
方盈昭：“就说我烧糊涂了，见人就打。”
罗浮：“是。陛下送来的东西里还有封信，摸着里面有东西，我没拆。”
方盈昭接过信封，略一掂量，拆了个角便放下了。
待罗浮走了，他仰面躺在枕头上，又摸起信封拆开了。里面是一枚平安符，还带着一丝寺庙里的香火气，被他拆开来，香火气瞬间消散了，只留下暗暗的檀香。
柏舟用冰块给他敷着额头，见他神色黯淡下来，便猜到这是庄嫔请陛下代为送来的。
庄嫔是安乐公主的母亲。
他伸手拉了下柏舟的衣袖，柏舟放下帕子坐到床边，他把头往旁边挪了挪，靠到柏舟的腰侧。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忽然想给柏舟讲讲，没有告诉过他的事情，“事关安乐的声誉，我本不想告诉别人，但……你既已知道了北大营的隐秘，与西突厥一战你必定要去，是么？”
柏舟点点头，没有言语。
“……去年六月前后，有人叩开王府的门，送来一封密信。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几乎是爬到我面前来的……”方盈昭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但是柏舟听得很清楚，“我不知道这样一位老人家，是如何跨越千山万水，回到京城的……那几天你不在，你去东三营看你的兄弟去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里莫名有一丝委屈。
“她很虚弱，把信塞给我就断气了，我拨开她的头发看了一眼……小时候我见过她，她是安乐的乳母，以前偶尔会来我宫里找安乐……你还记得她吗？”
柏舟已经不记得了。那段时间，他正和皇子们一起习字学诗，方盈昭由陛下亲自教导，是不和他们在一起的。现在想来，宫中兵荒马乱的那两年里，他好像常常不在殿下身边，而他不在的时间里，便由安乐填满了。
“乳母不识字，信是安乐的陪嫁侍女写的，信里说……”方盈昭闭了闭眼，几乎颤抖着说道：“西突厥的汗王阿史那炎说安乐忤逆他，把安乐丢在军营里任人欺凌不闻不问……安乐在十五岁上生过一个男孩，紧接着又怀孕了，她自尽时，腹中胎儿尚不足三月……而我们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阿史那炎应是察觉到了什么，信送来的当月，西突厥便送来了安乐公主染病暴毙的消息。
方盈昭用手遮着眼睛，“我为了掩人耳目，让人把安乐的乳母葬在了城西乱葬岗，靠在一棵大树下面，朝着北面。”
柏舟对安乐公主并不熟悉，以前他只是为国家用女子来换取喘息的机会而忿忿不平，想来公主在异族生活得也不会好，但没想到……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把方盈昭挪进了自己怀里。
方盈昭拽着他的衣襟，把脸埋了进去，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此次北上，除了秘密会见楼兰与东突厥，我还受命联系了边境的探子，去证实了信上的说法。”
柏舟知道此时时机并不合适，但还是趁着方盈昭思绪混乱、情绪脆弱的时候问了：“长滩渡口，殿下跳河是为了甩开我独自行事么？”
之后便受了那神秘的伤。
方盈昭一动不动静了很久，久到柏舟以为他睡着了，可他忽然从衣服里转过脸来，伸手拉住柏舟的衣领让他弯下腰，吻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方盈昭松了手指。
柏舟的脑子轰一声炸了。
二人朝夕相伴十几载，或许会有许多在别人看来暧昧，但在他们之间寻常的动作，但是这个吻，让柏舟无法去作他想。
这……这是……柏舟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这只是，殿下因为心里难过，或者是……或者……
第一个回合，柏舟便败给了自己的心。
今日放晴了，阳光照在积雪上，又透过窗子映到房间里来，暖融融的。屋檐和树枝上挂着的冰凌开始融化，偶尔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倒显得周围格外寂静。
方盈昭仰面躺在他的怀里，紧闭着眼睛，皮肤被雪光照得更白了，他用手轻轻拂过方盈昭的鼻梁、面颊、嘴唇、脖颈，所到之处都热得烫手。他的脉搏就在他的指间跳动着，一下一下，蓬勃又脆弱，仿佛他心中时而翩跹飞舞的蝶。
柏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房间的，他回身掩上房门，在门口站了许久未动，直到有人在他身后经过。
他转身面对来人，果然，在这种时刻出现的，只会是春盎和罗浮。
“柏舟……你做什么呢？”罗浮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房门。
“你最近总是怪怪的。”春盎小声道。
“……你们……”柏舟只好开始没事找事，“殿下的参汤煮好了？”
春盎翻了翻白眼：“少找事，参汤在灶上，时辰还不够。”
罗浮问：“殿下退烧了吗？”
柏舟攥了攥拳，方才的灼热仿佛还停留在指尖尚未散去。
“……还有些烫，比起昨日好了许多。”他勉强开口道。
春盎忽然玩味地微笑起来，“阿舟哥哥，你知道你的脸上藏不住事吗？”
“……”柏舟紧张地看着春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