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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没有任何意义,”巨森灵一边阅读,一边皱起眉,喃喃地说道,“一点意义都没有,除非……”他突然闭上嘴,尖耳朵抖动着,带着紧张的神色向浅色头发的殉道使看了一眼。而凯尔玎只是点了一下头。“哦,这太可怕了。”罗亚尔说,“如果还有其他人,凯尔玎,如果他们发现……”看到自己的同伴在用力摇头,他说到一半的话又止住了。

“请让我看看。”萨莎勒说着伸出了手,虽然她的措辞很客气,但这当然不是真正的请求。

凯尔玎试图将那张纸从罗亚尔手中拿回去,但巨森灵平静地将它交给了萨莎勒。红宗两仪师将它看了一遍,然后不带任何表情地把它递给萨弥苏。这是一张相当厚实且光滑的信纸,显然也很昂贵。萨弥苏一边读着纸上的内容,一边压抑着要挑起眼眉的冲动。

根据我的命令,持有此文件之人将从我的寓所取走一些物品,带出太阳王宫。他们知道该取走何物,不要打扰他们在我房间里的工作,将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交给他们,并对此保持沉默。以转生真龙的名义,因他的不快而痛苦。

多布兰·塔波文

萨弥苏经常见到多布兰的笔迹,所以能认出这正是他的圆形字体。“很显然,有人雇佣了一名非常优秀的赝品专家。”她的话却只得到萨莎勒轻蔑的一瞥。

“这当然不应该是他自己写的,他也不会是被自己的人误伤了。”红宗姐妹的目光转向罗亚尔和殉道使,“他们可能找到了什么?你们在害怕他会找到什么?”凯尔玎同样不带任何表情地和她对视着。

“我只是担心他们在这里的偷窃行动。”罗亚尔回答道,但他毛茸茸的耳朵仍然在剧烈地颤动着,绝大部分巨森灵都不是说谎的好手,至少在他们年轻时是这样。

萨莎勒摇着头,她发丝间的铃铛也随之发出一阵轻响。“你们所知道的肯定非常重要,在把你们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之前,你们不能离开。”

“你打算怎样阻止我们呢?”凯尔玎平静的声音只是让他们显得更加危险。他看着萨莎勒,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能够让他担心的事情。他肯定是一头狼,而不是一只狐狸。

“我还以为永远也找不到你们了。”罗莎拉·梅丹诺一边大声说着,一边走进这个静默而充满危险气氛的房间。她依旧戴着手套,披着裘皮衬里的斗篷,只是她已经把兜帽掀到背后,露出黑发和别在上面的雕花象牙发梳,在她斗篷的肩膀部位能看到雪融后留下的水渍。她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女子,有着艾伊尔人一样被阳光晒成褐色的皮肤。今天她清早时就出去了,想要为她的故乡提尔风味鱼汤找一些香料。她只向罗亚尔和凯尔玎投去短暂的一瞥,甚至没有浪费一点时间问一下多布兰的情况。“一队姐妹已经进了城,萨弥苏,我发了疯一样地鞭打坐骑,才抢在她们前面回到这里,但她们此时应该也已经进入太阳王宫了。和她们同行的还有殉道使,其中一个是洛根!”

凯尔玎大笑了一声。突然间,萨弥苏开始怀疑自己大概已经活不到凯苏安剥她皮的时候了。

第1章 离去的时刻

时光之轮旋转不息,岁月来去如风,世代更替只留下回忆;时间流淌,残留的回忆变为传说,传说又慢慢成为神话,而当同一纪元轮回再临时,连神话也早已烟消云散。在某个被称为第三纪元的时代,新的纪元尚未到来,而旧的纪元早已逝去。一阵风在末日丘陵刮起。这阵风并非开始,时光之轮的旋转既无开始,也无结束。但这确实也是一个开始……

风吹过绵延起伏的丘陵,这里到处都是稀疏的树林和葡萄园,还有四季常青的橄榄树林,而整齐排列的葡萄藤在春天之前都只是光秃秃的。寒风吹向西北,越过点缀在丘陵之间的肥沃农场和艾博达大港。这片土地仍然处在冬季休耕期,但农人们已经开始为犁头上油,整理笼头,为即将到来的春耕做准备了。他们并没有在意那一列列沿着夯土大路向东前进的满载马车。坐在车上的人都是一些身穿奇装异服的陌生人,不过他们应该也都是农夫。在那些马车上都挂着艾博达人所熟悉的农具,不过车厢里装着很多用粗布包裹的、有着球根的陌生植物。这些马车的目的地显然是更加遥远的东方,所以它们和这里正在备耕的农人们没有一点关系。霄辰人对于那些不违抗霄辰法令的人不会多加管束,所以兰诺丘陵的农夫们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什么改变。对他们而言,能让他们的庄稼喝饱雨水的才是这里真正的统治者。

风继续向西北吹去,越过蓝绿色的港口水面。在那里,数百艘落锚的大型船只正随着起伏不定的海浪微微摇摆,其中一些船有着宽大的船头和一根根肋骨般的横梁撑起的方形船帆;另一些船则有着尖船头,船身更加细长。工人们正在替那些细长的船只换上和方头大船一样的船帆与索具,但和几天前相比,这座港口中的船只已经少了很多。现在,许多船都在岸边搁浅、倾覆或者被烧成了残骸。被烧黑的龙骨陷在灰色的泥浆中,如同巨兽的骨架。小型船只在大船间穿行,有的在三角帆的牵引下显得微微倾斜,有的靠弦侧的两排长桨推动,仿佛生着许多条腿的水上甲虫,这些船大多是在向依旧完好的舰船运送工人和物资。还有另一些小船和驳船围绕着一些凸出于水面之上的大木杆转来转去。船上的人都带着石头跳入水中,显然是要靠石头的重量让自己下潜得更快一些,好把缆绳系在水下沉船中的各种物品上,让小船上的人能够将它们打捞上来。六个晚上之前,这片水域曾经充斥着死亡的气息,至上力杀死了许多人,船只在黑暗中被银色的闪电和耀眼的火球摧毁。而现在这座忙碌的港口和那时相比,简直平静得如同一潭春水。风在这里带起一片片浪花,然后向西北方跨过埃达河口,进入内陆。

麦特盘腿坐在一块满是黑色苔藓的大石头上,身边是埃达河岸边的芦苇丛。当冷风吹过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缩起肩膀,无声地咒骂了一句。这里没有金币,没有女人,没有舞蹈,更没有乐趣,只有各种各样令人难受的东西。简而言之,换作正常时候,他绝对不会待在这种地方。太阳的下缘还贴着地平线,头顶的天空还是岩石般的灰色,厚重的紫色云团从海面上涌来,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豪雨。没有雪的冬天根本就不像冬天,麦特至今还没有在艾博达看到一片雪花,但冰冷潮湿的海风能够像雪一样让人们感受到彻骨的严寒。六个晚上之前,他在那场暴风中逃出艾博达城,但直到现在,他那阵阵作痛的屁股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仍然是在马鞍上颠簸着,全身都浸透了湿冷的雨水。一个能自由做出选择的人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跑出城市。麦特真希望自己能带上一件斗篷,但他更希望现在自己还能躺在床上。

连绵起伏的丘陵遮住了艾博达,实际上,那座城市只在南边一里远的地方。放眼望去,麦特只能看到一些稀疏的灌木丛,处在这种开阔的环境里,麦特总觉得仿佛有蚂蚁正在他的皮肤上爬行。不过他应该是安全的。他现在只穿着朴素的褐色羊毛外衣,戴着帽子,与他在艾博达城中的日常穿着完全不同。挡住他脖子上疤痕的也不再是那条黑色丝巾,而是一条土褐色的羊毛围巾,几乎和同样颜色的衣领融为一体。如果有人要抓他,就算看到了他,大概也认不出他是谁,除非他们一直来到他面前。虽然如此,麦特还是将帽子又拉低了一点。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诺奥身上那件破烂的深蓝色外衣,一定曾经是一件相当不错的衣服,就如同他本人肯定也不是一直如此落魄。现在,这名弯腰驼背、鼻梁断陷的白发老者正蹲在麦特所在的石头下面,用一根竹竿钓着河里的鱼。他大部分牙齿都没了,有时他还会用舌尖舔舔齿间的缺口,仿佛很惊讶地发现那里的牙齿竟然都没有了。“也许你还没注意到,这里很冷。人们总以为艾博达是温暖的地方,但任何地方的冬天都不会温暖。我还知道一些地方,艾博达和那里相比简直就和夏纳一样寒冷,就算是那种地方也还是有冬天的。我的骨头急需烤一烤火,或者至少应该裹上一张毯子,如果没有风,一张毯子就能让男人暖和起来了。除了盯着这条河的下游,你还打算做些什么?”

麦特只是瞥了他一眼。诺奥耸耸肩,继续看着芦苇丛中他那根涂了柏油的浮漂的木头出神。他不时会摩擦一下那双生满节瘤的手,仿佛他那些弯曲的手指尤其怕冷。当然,这都是他的错,这个老傻瓜花了很长时间,用一只篮子从浅水中捞小鱼作为鱼饵。现在那只篮子放在河边,一半没入水中,篮底压了一块光滑的石头。虽然诺奥从没停止过抱怨天气寒冷,但并没有人强迫或请求他继续待在河边。根据诺奥自己的说法,每一个他关爱过的人都早已经去世了,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自己还会有什么样的同伴。实际上,他早就绝望了,所以他才会选择与麦特同行,而不是在五天以前就远远地逃离艾博达。一个男人骑上一匹好马,能够在五天时间里跑出很远的一段路。当然,他还需要一个这样做的好理由。现在麦特就经常在想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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