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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咯吱咯吱地迈上楼梯,一道特别打眼的霹雳闪过,把楼梯照得透亮。他有种冰冷的信念,尽管按理说这一切怎么也不可能怪到他头上,可瞧着吧,所有人肯定都会怪罪他。他抓住袍边沮丧地一拧,然后伸手去摸烟袋。

这是个漂亮的绿色防水烟袋——也就是说雨水进去了就一概别想再出来——其形象真是惨不忍睹。

他摸出卷烟用的一小叠纸,它们已经皱成一团。曾经有过一张传奇性的一英镑钞票,它被塞进屁股口袋里,后来裤子被洗过、绞过、晾过、熨过,之后钞票的样子跟这叠纸真是一模一样。

“该死。”他有些闹情绪。

“我说!特里德尔!”

特里德尔转过身。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大厅的,这工夫有些长椅都已经浮起来了。地窖里的魔法渗上来了一些,搞得到处是旋涡和一片片的泡泡,但四下里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除非,当然,是一座雕像在说话。它们太沉了,搬不动。特里德尔还记得自己跟学生说,洗个囫囵澡对它们大概只有好处。

他望着它们严厉的面孔,为自己的话生出无限悔意。有时候,那些非常厉害的大法师的雕像简直强大得过了头。真该禁止雕像拥有这样的力量。或许他说话时该把嗓门压低点儿。

“什么事?“他硬着头皮问了句。硬梆梆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能感觉到。

“这儿上头,傻瓜!”

他抬起头。扫帚把儿好一阵扑腾加抽搐,最后沉甸甸地划破雨幕,降落下来。在离水面大概五英尺的地方,它实在没法继续伪装航空器材了,“砰”的一声落进一个旋涡里。

“别傻站在那儿,笨蛋!”

特里德尔心惊胆战地往阴暗的水里瞅瞅。

“我总得站在什么地方啊。”他说。

“我是说来帮我们一把!”喀忒角厉声喝道。他从水波里升起,仿佛一个体态臃肿、恼羞成怒的维纳斯。

“女士优先,当然。”

他转向格兰妮,巫女正在水里捞啊捞的。

“我的帽子不见了。”她说。

喀忒角长叹一声,“在这样的时刻,这种事儿真有那么重要吗?”

“巫女必须戴着帽子,否则谁能认出她们来?”一个漆黑、精湿的东西漂过,她伸手一抓,得意地吐吐舌头,把水倒出来,然后把帽子扣在脑袋上。帽子不复僵硬的造型,挺俏皮地垂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

“好吧。”她的语气似乎在暗示说,整个宇宙最好都给我当心着点儿。

又一道明亮的闪电,这说明即使是掌管天气的神仙,对戏剧性效果也是情有独衷。

“戴着还挺合适。”喀忒角说。

“恕我无礼,”特里德尔说,“可她难道不是个巫——”

“别管那个了。”喀忒角握住格兰妮的手,扶她走上阶梯。他挥了挥法杖。

“可允许巫女进入是违反传一一”

没说出口的话全掉进了肚子里。他眼睁睁看着格兰妮伸手触碰门边湿漉漉的墙壁,一时间瞠目结舌,什么都忘了。喀忒角敲敲他的胸口说:

“哪儿写着这话,你倒指给我看看。”

“他们在图书馆。”格兰妮打断他们。

“只有那儿还是干的,”特里德尔道,“可是——”

“大楼被雷暴吓坏了,”格兰妮说,“该好好安抚安抚它。”

“可是传统——”特里德尔绝望地重复着。

格兰妮已经大步走下走廊,喀忒角亦步亦趋地跟在巫女身后,然后又突然转过身来。

“照夫人的吩咐做。”他说。

特里德尔望着两人离开,嘴巴半天没合拢。等他们的脚步声在远处消失之后,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思考着人生的意义究竟何在,还有自己的人生到底在哪儿出了岔子。

不过,他绝不会给人机会指责他不服从命令。

他有些发蒙,但仍然非常小心地伸出手去,友好地拍了拍墙壁。

“没事了,没事了。”他说。

真奇怪,他觉得好多了。

喀忒角意识到一个问题,在他自己的地盘上,理应由他领路才对,可一个已到末期的尼古丁瘾君子哪里拼得过健步如飞的格兰妮,他全靠不断从斜刺里往前蹦才勉强踉上巫女的脚步。

“这边走。”地上的泥水让他踩得四下乱溅。

“我知道。大楼跟我说了。”

“对哦,我正想问你呢,”喀忒角说,“因为你看,它从没跟我说过什么,而我已经在这儿住了好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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