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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看我能不能找到块软和的石头。”格兰妮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扫帚要坠毁了!咱们就不能干点什么吗?”

“唔,我猜我们可以从扫帚上下来。”

“格兰妮!”艾斯卡愤怒的语气很有成年人的风格,这是孩子叱责任性的大人时专用的口吻,“我想你没听明白。我不想往地上撞。地从来没惹过我。”

格兰妮正为找个合用的咒语搜肠刮肚,同时也为气质学对石头不起作用而深感遗憾,所以她没听出艾斯卡的语调里已经带上了些钻石般尖利的成分,否则她或许不会对她说:“你这话跟扫帚说去吧。”

而她们的确就快要撞上大地了。她及时提醒自己抓紧帽子、振作精神。扫帚颤抖着、倾斜着——

——接着大地变得一片模糊。

这段旅程真的不长,但格兰妮知道自己绝对永生难忘,特别是吃坏肚子后在凌晨三点呕吐时。她不会忘记疾驰的空气中嗡嗡作响的虹彩,还有那种可怕的重力(仿佛宇宙上突然坐了个又大又沉的家伙似的)。

她不会忘记艾斯卡的大笑。她还忘不了(就算拼尽全力也不行)大地在身下飞奔,整个山脉带着恶心的飕飕声一闪而逝。

但她最无法忘却的还是追上夜晚的情景。

夜晚出现在她眼前,就像被无情的清晨所驱赶的一条残破的黑线。她心惊肉跳、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条线变成了一个黑团,一片污渍。最后,整个大陆的黑暗扑面而来。

有一瞬间,她们正好平衡在黎明的浪尖上,眼看着它在无声的雷鸣中降落大地。哪个冲浪者也没见过这样的波浪,但扫帚冲破了阳光的炙烤,平稳地滑进它背后的阴凉。

格兰妮放出困在喉咙里的一口气。

黑暗让飞行显得不那么可怕了。同时意味着假如艾斯卡没兴趣继续当飞行员,扫帚应该可以靠自己相当迟钝的魔法飞起来。

格兰妮说:“?”接着她清清发干的喉咙,重振旗鼓,“艾斯卡?”

“真有趣,不是吗?真不知道我是怎么弄的。”

“对,很有趣。”格兰妮虚弱地说,“不过能让我来飞吗?我可不想咱俩飞出世界边缘。拜托?”

“他们说世界边缘有一圈巨大的瀑布,从那儿往下看就能瞧见星星,是真的吗?”

“是的。现在我们可以放慢速度了吧?”

“我想去瞧瞧。”

“不!我是说,不,现在别。”

扫帚慢下来。周围环绕的虹彩砰一声消失,格兰妮发现自己又开始以一种体面的速度前进了。转换的过程没有颠簸,甚至连一点颤抖也感觉不到。

格兰妮号称知道一切问题的答案,这一名声可谓坚不可摧。如果能让她承认自己的无知,哪怕是对她自己,也绝对是一项惊人的成就。可现在,好奇心像虫子一样,把她的心当成苹果,在里头钻来钻去。

“你,”她终于问,“是怎么弄的?”

她身后传来一阵深思的沉默。然后艾斯卡说:“我不知道。我需要它,它就在我脑袋里。就像你想起了自己忘掉的什么东西。”

“是的,可怎么做?”

“我一一我不知道。我心里有幅图,是我希望事情变成的样子。然后,然后我,就好像——跑到那幅图里去了。”

格兰妮凝视着黑夜。她从没听说过这样的魔法,但听上去似乎非常强大,恐怕还挺危险。跑进图里!当然,所有魔法都会以某种方式改变世界,巫师以为魔法就是干这个的一一他们才不肯理会那种“放世界一马、只改变人类自己”的想法哩。但艾斯卡的话不像比喻,似乎就是字面上那个意思。这需要仔细考量。在地上考量。

格兰妮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些疑心,或许人人都如此重视的那些书本里真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当然,她之所以反对阅读完全是为了伦理道德的缘故。听说好多书都是死人写的,那么很显然,读这些书不就跟通灵术一样糟吗?格兰妮不敢苟同的东西不算少,简直足以组成一个无限多元的宇宙,其中就包括跟死人说话这一项。谁都知道,死人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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