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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不是讲究体面的时候。格兰妮跑回门后抓起帽子,然后再不耽搁,抬腿爬上法杖,尽力坐稳——当然是侧坐,两个膝盖把裙子夹得紧紧的。

“好了,”她说,“现在怎么么么么么么么——”

一个阴影横穿森林,又是尖叫又是诅咒,所到之处动物四散奔逃。格兰妮抓得很紧,指关节都白了,两只瘦腿发疯似的乱踢。在树梢上,她学到了有关重心和气流的重要课程。法杖只管往前冲,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

等法杖飞出树林,来到高山草地时,她已经有些适应了,也就是说,她已经可以只靠膝盖和双手牢牢抓稳,当然,前提是她不介意一路倒吊着走。她的帽子倒还有些用处,其形状完全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

法杖冲进黑色的绝壁间。据说在冰巨人的时代,冰河曾沿着这里光秃秃的河谷奔流。空气变得稀薄起来,格兰妮的喉咙一阵刺痛。

他们在一个雪堆上猛然停住。格兰妮摔下来,在雪里大口喘气,极力回想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跑来受这份罪。

几英尺外的石突下有一团羽毛。见格兰妮靠近,一颗脑袋神经质地抬了起来,老鹰用凶猛、惊恐的眼睛对她怒目而视。它想飞走,却跌倒在地。巫女伸出手去,老鹰一口啄下了一块三角形的肉。

“明白了。”格兰妮自言自语,声音很平静。她四下看了看,找到块大小合适的巨石,然后躲到石头背后——显然是为了体面的缘故——几秒钟之后手拿衬裙走了出来。老鹰拼命反抗,好几个星期精细入微的针线活全给糟蹋了,不过她终于把它裹了起来,免得自己再受皮肉之苦。

格兰妮转向法杖。对方正直直地立在雪堆上。

“我要走回去。”她冷冷地说。

只不过这里恰好是一段峭壁的突出部分,垂直往下好几百英尺才有一堆尖利的黑色石块。

“那好吧,”格兰妮只得让步,“但你必须慢慢地飞,明白?还有,不许往高处走。”

事实上,由于她稍稍有了些经验,或许还因为法杖更小心了些,他们的回程几乎算得上平稳。格兰妮有些动摇了。假以时日,没准她真能改变对飞行的看法,从满心厌恶变成仅仅是不喜欢。这其实不难,诀窍就在于找个法子不让自己往地上看。

老鹰趴在壁炉前破旧的小地毯上。它喝过些水,还吞下几条生肉。格兰妮对着水嘀咕了些咒语,通常这是为了糊弄病人,可谁知道呢,没准儿里头还真有些法力。

可它仍然没有流露出哪怕一点点智力的迹象。

她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只鸟。格兰妮冒着再被啄一口的危险紧紧盯住老鹰的眼珠。她拼命说服自己,在那双邪恶的橙色眼睛深处,在目力几乎难以企及的地方,的的确确存在着那么一点奇异的闪光。

她在老鹰的头脑中搜索。老鹰的意识还在,生动而尖锐,没有问题,但那里还有些别的东西。当然,心灵是没有颜色的,但老鹰的意识仿佛是一缕缕的紫色,而在它们周围和中间,还夹杂着几缕微弱的银色。

心灵能塑造身体,可惜艾斯卡明白得太晚了。借体是一回事,但如果谁真想要窃取另一种形态,是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格兰妮坐下来,前后摇晃。她知道自己是无能为力了。她无法把纠结交错的精神分开,锤顶山区的任何人都办不到,就连——

她抬起眼睛,倒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或许只是由于空气的质地发生了某种变化。是法杖。它不计前嫌,回到了小屋里。

“不。”格兰妮坚定地说。

然后她想:我这么说究竟是为了谁好?我自己?这儿有力量,但不是我的那种力量。

可附近再找不出别的力量了。即使用这种力量,现在恐怕也已经太迟了。

甚至也许从来都不够早。

她再次把手伸向大鸟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驱散它的恐惧。老鹰由着她把自己提起来,别扭地坐到她手腕上。它收紧爪子,划破了格兰妮的皮肤。

格兰妮拿起法杖走上楼梯,来到那间低矮的卧室里。艾斯卡躺在狭窄的小床上,头顶是老旧的天花板。

她让老鹰站在床栏杆上,把注意力转向法杖。被她一瞪,法杖上的雕刻再次变幻起来——它们从没显露过自己真正的样子。

格兰妮对力量的运用并不陌生。她很清楚,自己依赖的是温和的压力,是巧妙的掌控方向。当然,她不会这么说自己——她只会说,只要知道该往哪儿看,你总能找到可以发力之处。法杖蕴含的力量粗犷、强烈而纯粹,是从塑造宇宙之力中蒸馏出的魔法。

她必须付出代价。凭着格兰妮对巫师的了解,这代价是不会低的。可你要是总在价钱上犹豫不决,又上商店来干吗呢?

她清清嗓子,天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办?也许她可以——

一股力量像半块砖头一样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她。她感到自己被抬了起来,往下看时,却惊讶地发现双脚仍牢牢地站在地板上。她试着往前迈一步,结果魔法喷发到她周遭的空气中。她伸手想扶住墙壁,结果古老的木条在她手下骚动,竟长出了新叶。一股魔法的旋风在屋里打着旋,卷起灰尘,赋予它们短暂的生命,让它们显示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形态;盥洗架上本来放着水壶和脸盆,上头还描绘着特别动人的蔷薇花蕾图案,现在也碎成了一片一片的,而它们那位待在床底下的姐妹,“卧房经典瓷器三件套”的老三,则化作某种可怕的东西,鬼鬼祟祟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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