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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周围,几座金字塔开始喷溢,稀疏单薄的光线几乎完全被晚霞掩盖。

“爸爸,快走!”

普塔克拉斯普被儿子拖着倒退,眼睛仍然盯着大金字塔雄壮的轮廓。

“那儿还有人呢,瞧!”他指指广场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二乙的目光穿过阴暗的空气。

“那不过是高阶祭司迪奥斯。”他说,“我猜他准是有什么计划,最好别跟祭司搅在一起。我说你能不能快点儿?”

鳄鱼脑袋的长嘴前后晃动,极力克服双目不在一个平面、缺乏精确定位能力的缺陷,瞄准特皮克。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特皮克觉得它的身体似乎有些透明,就好像有人画好了所有线条,但不等描影就无聊得放弃了。它一脚踏在一座小墓穴上,将其踩成了齑粉。

对方的手盘旋在特皮克头顶,活像一排带爪子的独木舟。大金字塔浑身颤抖,特皮克脚下的石头也在发热,但它就是固执地不肯喷溢。

那只手迎头拍下。特皮克单膝跪地,反正无法可想,他索性双手握紧匕首高高举过头顶。

刀尖上反射出一缕亮光,然后大金字塔终于开始喷溢。

刚开始时它没发出半点声音,只是释放出一束束刺目的光线,把整个王国变成了一幅黑影与白光交错的图景。看见这光的人不但能变成盐柱,还有全套调料任君选择,想变成什么都行。它如一朵随风飘散的蒲公英般炸开,星光一样寂静,超新星一般炽烈。

整个墓场沐浴在难以想象的光亮中,几秒钟之后声音才姗姗来迟。那声音紧紧缠绕你的骨头,潜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几乎把它们全部内外翻转。它太响亮,不能再称之为噪音。世上有些声音响亮过头,结果反而没法听见。这就是那种声音。

最后它终于屈尊从宇宙级别降落凡间,变成所有人一辈子听过的最大的动静。

声音接着停止,光芒熄灭,在夜色中留下蓝色和紫色的残像。这寂静与黑暗并非结束的标志,它们代表的是暂时的喘息。就好像抛出的小球,动能刚刚耗尽,但暂时还没有引起重力的注意。它在空中短暂悬停,让人以为最糟糕的部分已经结束了。

这一次,金字塔以破空而出的尖利哨音打头阵,空气中的旋涡很快变成亮光,变成火焰,变成嘶嘶呼啸着的喷溢,从空中一头扎进金字塔里,冲垮了巨大的黑色大理石。无数条闪电从塔中爆出,落入周围较小的陵寝,于是白色的火蛇开始在墓场中穿梭,从一座金字塔跳到另一座,石头烧焦的恶臭四处弥漫。

在爆发的声光中,大金字塔似乎被一道白炽的横梁抬高了几英寸,接着又转过了九十度。这几乎可以肯定是某种特殊的视觉幻象,即便没人观察,也一样可以发生。

然后,它以极具欺骗性的缓慢速度和无比庄重的姿态爆炸了。

爆炸这个词还嫌太过粗笨了些。它的举动其实是这样的:它庄而重之地分裂成房子大小的石块,冷静沉着地飞到墓场上空,其中有几块击中了其他金字塔,带着懒洋洋的漠然将对方重创,然后静静地向前跳跃,在地上滑行了好一阵儿,让身前的瓦砾渐渐堆成了小山,才终于止住它们继续前进的势头。

轰隆的噪音姗姗来迟,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灰色的烟尘在王国上空翻滚。

普塔克拉斯普挣扎着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好一会儿才撞上另一个人。他想到最近王国里冒出的那些个人物,不禁打个冷战。

他壮起胆子问了一声:“是你吗,孩子?”

“是你吗,爸爸?”

“没错。”普塔克拉斯普道。

“是我,爸爸。”

“幸好是你,儿子,我真高兴。”

“你看见什么了吗?”

“没有。到处都是雾蒙蒙的。”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是我自个儿出了毛病。”

“的确是你,对吧?你刚刚说是你。”

“是我,爸爸。”

“你哥哥还好吗?”

“他好好地揣在我口袋里呢,爸爸。”

“好。他没事就好。”

他们一点点往前挪。到处是大金字塔爆炸后留下的巨石,父子俩只能摸索着爬上爬下。

“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爸爸。”二乙缓缓地道,“我觉得是那座金字塔。”

普塔克拉斯普挠挠头顶,之前有块两吨重的石头从上头飞过,普塔克拉斯普差点就有了自己的金字塔——只差十六分之一英寸,“都怪那个以弗比人梅尔扣,他卖给咱们的水泥准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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