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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奥斯抬起一只手,在空中画个小圈。

“您爱做什么就做什么,陛下。比方说微笑,让他们放松,这些都是惯例。”

“就这些?”

“陛下还可以问他们是否喜欢出使外国,陛下。”迪奥斯道。他迎上特皮克愤愤的视线,双眼像镜子一样缺乏表情。

“我可是国王。”特皮克愤愤地说。

“那是自然,陛下。我们当然不能用沉闷的日常事务玷污王座的荣耀,陛下。明天,陛下,您将主持最高审判庭。这才是适合君主的职务,陛下。”

“啊。好吧。”

特皮克仔细听过案情,发现事情相当复杂。简单说来,就是一方指控另一方偷盗自己的牛,其中又牵扯到蒂杰地区那洋葱一样层层叠叠的土地法。这才是国王该做的事儿,他暗想。除了国王,谁也别想弄明白那该死的牛究竟属于谁,这才是国王的职责。好吧,咱们就来瞧瞧,五年前,他把牛卖给了他,结果后来——

他的目光在两张忧心忡忡的面孔之间徘徊。两人都紧紧抓住破破烂烂的草帽放在胸前,脸上的表情也同样麻木、僵硬。他们都是普通人,为一点小事起了小小的纠纷,结果一不留神就站到了接见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上,离宝座上的神不过咫尺之遥。假如能立刻离王宫远远的,两人肯定都愿意放弃那天杀的畜生,特皮克对此毫不怀疑。

这头牛挺壮实,已经可以宰来吃了。就算所有权应该属于他,但这些年来,牛却一直在他邻居的土地上吃草,一人一半应该比较合适。这次的判决他们一定会永生难忘……

他拿起正义之镰。

“伟大的特皮西蒙二十八世国王陛下,天国之王、太阳战车之御者、太阳帆船之舵手、神秘知识的守护者、地平线之主、秘密的看护人、仁慈的连枷、无比高贵的永生之王现在宣判。尔等须臣服于伟大的特皮西蒙……”

特皮克截断了迪奥斯的吟咏。

“我已经听过双方的陈述。”他语气坚定,声音穿过面具,略有些隆隆的回响,“在综合考虑过正方与反方的论据之后,我们认为唯一公正的方案就是立即屠宰本案所涉及的牲畜,并以绝对公平的方式将它分给原告与被告。”

他往椅背上一靠,心里暗自得意。他们会管我叫睿智的特皮克。平民百姓就喜欢这一套。

两个农夫呆呆地看了他好久,然后突然像唱机的转盘一样同时转向迪奥斯。高阶祭司正坐在自己专属的台阶上,一群等级较低的祭司环绕在他周围。

迪奥斯站起身来,抚平简朴的长袍,然后伸出法杖。“现在聆听对伟大的特皮西蒙二十八世国王陛下,天国之王、太阳战车之御者、太阳帆船之舵手、神秘知识的守护者、地平线之主、秘密的看护人、仁慈的连枷、无比高贵的永生之王的智慧的诠释。”他说,“根据我们神圣的裁决,本案中所涉及的牛属于鲁姆斯弗特。根据我们神圣的裁决,此牲畜应当在众神的祭台前献祭,以此感谢我们的神对本案的关注。同样根据我们神圣的裁决,鲁姆斯弗特和克托弗勒都须在国王的领地上劳作三天,以此作为对陛下判决的酬谢。”

迪奥斯扬起头,目光沿着那怕人的鼻子直射进特皮克的面具。他高举双手,“万民称颂伟大的特皮西蒙二十八世国王陛下,天国之王、太阳战车之御者、太阳帆船之舵手、神秘知识的守护者、地平线之主、秘密的看护人、仁慈的连伽、无比高贵的永生之王的智慧!”

两个农夫又是害怕又是感激,行了不知多少个礼,从立在两旁的卫兵中间一路倒退,消失在国王的视线之外。

“迪奥斯。”特皮克不动声色道。

“陛下?”

“请你过来我这边一下好吗?”

“陛下?”迪奥斯立刻出现在宝座旁。

“如果我弄错了请你原谅,不过我注意到你在诠释的时候似乎有所发挥。”

祭司一脸震惊。

“绝对没有,陛下。我传达您的决定再准确没有了,只不过依据惯例和传统对细节稍作修饰。”

“你是怎么准确的?那天杀的畜生本来就该归他们俩!”

“但众所周知,鲁姆斯弗特供奉神灵从来都兢兢业业,陛下,他总在寻找机会赞美和称颂神,而克托弗勒却时常心怀愚蠢的念头。”

“这跟正义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关系,陛下。”迪奥斯含糊地说。“可这么一来他们谁都得不到那头牛!”

“的确,陛下。但克托弗勒没有牛,是因为他不配得到牛,而鲁姆斯弗特却通过献祭为自己在冥界赢得了更好的位置。”

“而你今晚则有牛肉可吃了。”特皮克道。这话对迪奥斯无异于迎头一击,特皮克还不如举起宝座往祭司脑袋上砸下去。迪奥斯目瞪口呆地倒退一步,眼睛仿佛两汪痛苦的深潭。他再开口时,声音里流露出尖锐的苦楚。

“我不吃肉,陛下。”他说,“肉会稀释灵魂,将它玷污。我该传唤下一个案子吗,陛下?”

特皮克点点头,“好吧。”

下一个案子是河岸上一百平方码土地的租金之争。特皮克仔细听了半晌。蒂杰河沿岸的土地大都被金字塔占据,好农田十分珍贵,因此这事儿非常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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