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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才是重点,他告诉自己。所有人都会明白你是不是下得了手,包括你自己。
如果现在出岔子,我就死定了。
梅里塞站在角落里,哼起一支丧气的小调。
这是公会为自己的执照所付出的代价。它要确保刺客的质量,粗心大意、首鼠两端和要命的低能都必须彻底杜绝。你从来不会遇到任何测试失败的人。
每次都有人不过关,只不过你永远遇不上他们。或许那毯子底下就有一个,没准儿那甚至就是奇德,或者斯诺科萨尔,或者另外某个同学。今晚他们都在接受测试。如果他失败,或许他也会变成毯子底下的那捆东西……
特皮克试着分辨那个横躺的人影。
考官咳嗽两声,“咳咳。”
特皮克喉咙发干,惊惧仿佛醉鬼肚里的晚餐,直往上涌。
他的牙齿想要打战,他的脊柱僵立,衣服变成了一堆潮湿的破布。世界放慢了脚步。不,他不会那么干。这个决定从天而降击中了特皮克,同阴森小巷里飞来的砖块一样出人意料。这并非因为憎恨公会或者特别讨厌梅里塞什么的,只不过他们不该用这样的方法测试别人。他们做错了,就这么简单。
他决定故意不通过。老头儿又能拿他怎么办?
而且他要败得光彩夺目。
他转身面对梅里塞,平静地注视着考官的眼睛,拿十字弓的手随意往右边一偏,然后扣动了扳机。
机关砰的一声响。
咔嗒。弩箭射中窗台上的一颗钉子,回弹时正好从梅里塞头上飞过,老头儿赶紧低头躲避。它砸中墙上的火把托架,然后像只发疯的大猫一样呼噜呼噜叫着,擦着特皮克苍白的面孔飞了过去。
它砰一声射进毯子里,之后屋里一片寂静。
“谢谢你,特皮克先生。请稍等片刻。”
老刺客全神贯注地研究起记录板,嘴唇上下开阖。
他拿起用烂绳子拴在记录板上的铅笔,在一张粉红色的纸片上写下几句评语。
“考虑到各方面的情况,”他说,“我不会要求你直接从我手里把它接过去。我把它留在门边的桌上。”
那并不是什么特别令人愉快的笑容:稀薄、干瘪,所有的暖意很久之前就已经蒸发殆尽,通常只有那些死在沙漠烈日下两年以上的人才会这样笑。但至少你知道梅里塞尽力了。
特皮克没动弹,“我过关了?”
“看来似乎如此。”
“可是……”
“你肯定知道我们不允许跟学生讨论测试情况。不过有件事我倒可以告诉你,我个人并不鼓励使用刚刚这种花里胡哨的把戏。日安。”说完,梅里塞昂首阔步走掉了。
特皮克踉踉跄跄地走向门边那张灰蒙蒙的桌子,惊恐万状地低下头去。纯粹习惯使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钳子,把纸片夹了起来。
看起来倒像是真货。上头有公会的印章,还有几个潦草难辨的字母,显然是梅里塞的签名。老头儿的签名特皮克见过不少回,通常都是在试卷最底下,旁边还会搭配点诸如“3/10,来见我”一类的留言。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伸手掀开毯子。
此时已接近凌晨一点。安科-莫波克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在屋顶上,属于盗贼和刺客的空中世界漆黑一片;但在下方,城市的生活就像潮汐般淌过大街小巷。
特皮克恍恍惚惚地走在人群中。敢在城里这样走路无异于申请到河底一游的通行证,但他穿着刺客的黑衣,所以人们会自动在他身前让出路来,又在他身后合拢。就连扒手也不来烦他——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掏到些什么东西。特皮克心不在焉地晃进公会大门,他在黑色大理石长椅上坐下,用拳头撑着下巴。
事实就是,他的生活已经结束了。过去他从未考虑过接下来会如何,他从来没敢设想自己真会有一个“接下来”。
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去,奇德坐到他身旁,一言不发地掏出一张粉红色纸片。
“成了。”他说。
特皮克问:“你也通过了?”
奇德咧嘴一笑,“易如反掌。”他说,“我抽中了尼瓦尔。易如反掌。虽然在紧急下落那一关他给我制造了些麻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