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纪雪珄无助发怒火44(2 / 2)

“不一样。”纪烬说。

岑虞弦笑意泛苦:“雪珄,你不了解我,你若是了解,你会恨我。”

“我说了,我知道,你有苦衷。”纪烬说,“这些事本就不该怪罪于你。”

“不不……”岑虞弦说,“你不懂。”

两人皆是沉默,谁也没有再去说话。

他们静静看着城门,纪烬仍然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他有些惦念之前那位老者了。

日照高空,是个好天,森林燃烧的黑烟却还未驱散,变成了压顶乌云,在汴梁上空挥之不去。

纪烬只是奇怪,既然城门已开,金兵为何不干脆直接走入。

他想着时,又听见了马车声。

伴随着马车声而来的,这次,还有其他的声音。

岑虞弦缓缓抬头,随即站了起来。

“什么人来了。”纪烬说,“是援军吗。”

岑虞弦没有作答。

一辆骏马飞驰过城门,接着,一排紫盖马车从前他们眼前路过,纪烬这才听清了,除了马车之外,还有绵延不绝的女人哭声。

紫盖马车显然是皇家的御车,同他们出城时坐的是同一种。

“看。”岑虞弦说,“为首之人,就是陆贺。”

“他来做什么……”纪烬问。

他话音刚落,看见那五辆御车的身后,还拖行着其余大大小小的马车,在城门口排成了长队。纪烬再往后看,马车两旁,竟然还站了许许多多的娘子。

有看起来衣着华丽的娘子,还有一些一眼便是豆蔻年华的青涩小娘子,一看她们的衣着,都是来自民间,有贫穷有富贵,她们都被一根绳子拴着,跟着那些车马如行尸走肉一般边走边哭。

街道两侧除却官兵,根本没有一个男人。

“这,这是做什么。”纪烬站起身来。

“师尊!”纪烬看岑虞弦不答,终于有些急促,“这些人要被送去何处?!”

岑虞弦道:“随我易容。”

“什……”

“宁国帝姬就在那马车中。”岑虞弦说,“……法器就在她身上,要在那些人发现之前拿到。”

“我不明白。”纪烬有些不可思议,他看这队伍,如何觉得蹊跷,甚至看岑虞弦的表情,还能猜出几分:“这些女子,不会都是要献给金兵的吧!”

“走吧。”岑虞弦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说,“去找法器……”

“岑虞弦!!”纪烬这下彻底有了怒意,“你在听我说话吗?这些女人,怕是全城的女人都在其中了吧?!”

“一早上,这些官兵便是在做这些事吗?”纪烬简直不可思议,他感觉大脑充血,突突在跳,“城门大破,就要汴梁所有的女人陪葬吗?”

“陪葬?”岑虞弦笑意凛冽,“若是真能一死了之……”

“什么意思。”

纪烬脑内猛然闪过了昨日那在草垛之中,浑身是血的女孩。

她被撕扯成碎片的衣物,和那些污浊不堪在她身上干涸的东西,让尚未经历太多的纪烬,也知道她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待遇。

“……”纪烬深深吸了口气,“她……她们要被那些金人……她们要被,献给金人吗。”

“走吧。”岑虞弦再次被对着他催促。

“我不走!”纪烬摇头后退想,“这事恕我无法接受,她们还活着,她们还有救。”

“纪雪珄?你又开始了是吗!”岑虞弦也恼火起来,指着他道,“我们是旁观者,而非救世主!我求你,这是最后一刻了!我求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最后一刻。”纪烬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岑虞弦道,“大宋降金之际,就是最后的期限了!!只要法器不在此时此刻被毁,那我们便成了!”

“不……不。”纪烬扶着额头,“你说我是特别的人,你说我或许可以改变现状的……”

岑虞弦一咬牙,刚想施法易容,却忽然想起,因为那些红袍道士的倒霉阵法,害得他们如今根本不能有任何的法术可用。

他气道:“如今我们法力尽失,连易容潜入都做不到了。”

“那就杀了他们。”纪烬说。

“你他妈别发疯了!”岑虞弦用最低的嗓音说着最用力的话,“我现在要去找帝姬,你跟来也好,你不跟来也罢,随你!如果我再被困在这个时辰里,再要活上一遭,你就他妈陪着我,永生!永世!别出去!”

说罢,他一甩袖子,就跨步出了他们掩藏之地。

见岑虞弦走了,纪烬才稍有一些清醒,他也知道,自己一人肯定不行,慌忙站起来跟上岑虞弦。

“师尊!”

他跃步上前,抓住岑虞弦的手臂:“我们如何接近,周围都是官兵把守、没法通过的。”

“藏在尸堆里。”岑虞弦道,“这些女人要被拖往城外做交易,也就是要穿过那片树林,到达金人在十几里外驻扎的营地之中。而这些尸体,也是要被运往城外的。”

他看向纪烬,神色严肃:“你若是现在想走,我决计不阻拦你,毕竟尸堆很臭很脏,但你也救不了她们,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你就找个地方躲避起来,之后,和曹呈他们汇合吧。”

岑虞弦说罢,甩开手,先前大步走去。

“师尊……”纪烬慌忙道,“我同你一起去!!”

岑虞弦没有理会他。

放尸堆的板车要为这些载着女人的马车让道,无处堆放的一些就在城门边摞在一起。岑虞弦脱了碍事的外袍,只穿了里衣,就悄悄绕到了一堆尸体旁边。

“这里有板车,也有这种棺材车。”岑虞弦道,“太好了,就要那个。”

他悄悄掀开一个棺材的板,瞬间,熏人的恶臭扑面而来,一下就给他熏出了眼泪。

“咳咳。”岑虞弦和纪烬一同咳嗽,挥开气味,发现那棺材里什么都没有,许是之前拉了一车人用的。

岑虞弦却二话不说,直接跳了进去。

“这里,我们二人也有些挤。”岑虞弦说,“……只能你趴我身上,或是我趴你身上了。”

“……”纪烬看着他。

“现在走还来得及。”岑虞弦扶着两侧的板,深深看了他一眼,“现在走,就为为师把这盖子关上。”

“来人!把这些尸体抬走!!别挡官道!”

有人喊叫着就往这个方向走。

纪烬一见,心口一沉,岑虞弦比他反应还快,见他犹豫不决,干脆子女上手去关棺材盖。

棺材盖落下之际,岑虞弦想,许是有缘无份,这次真是要道一句再见了。

想着,他刚闭上眼,就感觉身上扑来一个人。

接着,才是棺材板盖上的声音。

一片黑暗里,岑虞弦惊呼一声,感觉自己贴着狭小的,气味肮脏难忍的棺材壁,在不知何人沾染过的壁棉上滚了一个圈,竟然翻身,压到了身下之人之上,变成了一个他环抱的姿势。

“……你。”岑虞弦恼道,“你怎么进来了。”

“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

说话不光有回音,这人抱着自己,声音就在耳边,声音就像灵蛇一样,直直钻入他的耳朵里。

又温柔,又烫,烫他耳朵,烫他心口,烫他每一寸皮肤。

他竟然觉得,纪烬的声音直接入耳,是如此这般动人的。

对方抱着他很紧,当然,内里空间本身就小,纪烬在他下方,他就躺在纪烬的身上。成年男人的身板已经很壮实,躺他一个绰绰有余。

“你……”

岑虞弦刚想说话,上方的棺材盖子又再一次被掀开了。

他们二人皆吓了一跳,以为就要被发现之时,岑虞弦背后一重,一股恶臭又再一次扑面而来。

他知道了,是一具尸体落到了他的身上。

“……”

扔尸体的人不知道内里有两个紧紧抱着彼此的人,两具尸体一扔,整个空间被塞得严严实实,满满当当,是一丝缝隙都没有,哪怕倒一盆水下来,都未必能快速钻着缝隙流入。

纪烬想,若是一刻出不去,他们两人都会窒息而死吧。

结果,他们如此幸运的是,许是想一次性运送更多的尸体,那些官兵虽把尸体层叠在他们之上,却没有再关上棺材盖子。纪烬的角度看上去,还能从间隙里懒觉一些蓝天的模样。

岑虞弦就不同了,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纪烬。

而让他更为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嘴唇,已经紧紧蹭着纪烬的脸颊,只要一偏,就是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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