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29(2 / 2)

“裴医师不必忧心,此番前来,仅仅只为送你一程。”

裴真讶然,这句话使他无法招架。

“裴某谢过魏娘子好意,可你我…并不相熟…”

这话说得多多少少有些不识好歹,言语间,裴真已经略微紧张地崩起腰板。

魏二娘子总归是名世家女子,他的话…是否有些生硬?

可惜覆水难收。

待裴真想再温和地缓解一二,明仪却不甚在意地笑着。

“裴医师,在你的印象中,我们的确只有过两次见面罢。如果再加上正式场合,那便仅有一次。”

正式场合?

“您…您知道那次…?”

“那次小道上你躲在亭柱后吗?”

裴真此刻倒是生出几分受骗后应有的反应,可惜质问的语气远远达不到愤怒。

“原来,原来您是知道的?”

明仪笑得还是一如既往,丝毫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是,我知道。”

正如裴真所言,他们之间其实并不熟悉,没有过多的交际,也没有什么交心知底的机会。

她也没有那个兴致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去交朋友。

明仪为着什么目的进去,时时刻刻不敢忘记。

区区十日,她临时所住的暖阁,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的监视。

势力来往间,铺陈堆叠之下,皆是她的踪迹。

“裴医师,我不愿欺你。今日便坦言相告,此事我不仅知道,还是有意为之,更在之后派人监视你。”

明仪顺着风向而站,原先掀至斗笠上的白纱被翩然吹落,视线受阻,话音亦随之被打断。

“阿姐,还是我来为你握住罢。”

明修伸出手拢住一侧,却被明仪温声拒绝。

“没事,你护好怀中物品即可。吹落就吹落,姐姐自己再弄一次就好。”

明修听话地点点头,双手稳稳捧住,乖巧回道:“好。”

裴真注意到明修怀中被要求小心护住的东西,它被收纳得很好,至少从这个角度来讲,是连颜色都无法得知。

只能从外形上判断,约莫是个小罐。

“裴真,其实我们见过不止两次。”白纱再次被掀上去,这次明仪将两侧特意拧成一股,简约又利索。

“那晚你去探望岑溪,其实我也在场。不过,我是以梁上君子的身份参与。”

裴真几不可察地叹出口气,梁上君子也罢,梁下小人也罢。

“魏娘子,见过几次面于现在的我而言,已算不上什么。”

他离京在即,北城门与他相距不过百米。

“只要踏出这围墙圈住的地方,京中一切与我都不会再有太大的关系…”

“裴医师,此去归途可有定?”

“天下之大,山川河海,处处皆是风景。”

明仪望着江水般流逝的人群,进城有,出城也有。

裴真这样拥有赤子之心的人,回归乡野或许才是最好的。

“好,那我们也不便再耽搁。前路太长,我与明修送一人与你作伴。”

“什么?”

裴真毕竟是成年男子,明修托住底盘,轻轻举起手臂。

风好像从山谷吹过原野,再从原野吹过人烟,最后吹到裴真的面前。

他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可是眼前的男孩高举的手臂,和明仪眼中的坚定。

都在暗示他,你没有听错。

脑海中恰似荒芜之地,猛然流入泉水,语言的冲击力过于强劲。

他不知怎么接过,“岑…姐姐?”

所以,那个小罐子里…

他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

胸腔还是腹部?

裴真知道这样或许很失礼,可他此刻唯一能说得话只有那一句。

他听见自己的问,“是岑娘…吗?”

“是她。刑法在上,是没有办法留她全尸,但我可以将她以这种方式留住。”

裴真隔着一个骨瓷罐的距离与岑溪相对,原来多大的人呐,现在竟然也能睡在骨瓷罐中。

“很好了,已经很好了…魏娘子,谢谢您。”

仅仅‘谢谢’二字不足以抒发他此刻所想,可此刻一切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谢谢’吧,他再也想不到别的。

裴真将骨瓷罐妥善放好,从里衫中取出枚玉坠。

“魏娘子,裴某惭愧,任虚职几载,却身无长物。唯有它还算是个象征,若…,太医院的师兄们或可相助。”

“我…”

“还请莫要推辞。”

话已至此,再拒绝便是给双方难堪。

明仪弯腰双手接过,可她又不想让这块玉坠的意义停留在谢礼二字。

“好,那就算作你们送我这媒人的喜头。”

北城门外,裴真随着人流走出很远,骨瓷罐在他手中显得更小。

他的身后是偌大的皇城,城中有数不清的百姓,也有数目庞大的士族。

回首间,裴真最后认真地看一眼这个城。

它像个凶狠的兽,几乎夺走他的一切。

现在,他不想被永远束缚于此。

“岑娘,我原先还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出发。如今有你陪我,不如就从博望走起,我们两个,走到哪里都算是家。”

裴真与岑溪的宿命be,算是明仪眼中第一对被这个时代迫害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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