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入山(大改)56(1 / 2)

昨天上午十一点。

刘平和娄沉沉刚下大巴车,车站在山脚下。

依托于车站,这里发展的还算可以,有集市和饭店超市,形成一个小型商业圈,站在门面房下往上看,能看到房子背后连绵的黛青色山峦。

山民直接将这整片地方称为车站,他们赶集的日子除了去镇上,还会来车站采买东西。

今天没有集市,但是来往的山民也不少,雾气里穿着朴实的大爷大妈都露出质朴的笑,结伴而行。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但是雾气仍旧很大,二人在小摊上吃了两碗面,刚吃完就听到身后传来滴滴的喇叭声。

是一辆灰尘仆仆的小面包车,左侧后车门不知道被什么撞了,凹进去一片。

透过没贴膜的前挡风玻璃,能看到司机笑出的大白牙,他欲解开安全带下车迎人,刘平却摆摆手,他这才坐回去。

刘平拍拍娄沉沉的肩膀,提起行李,二人上车。

娄沉沉上车时还担心这小面包会不会跑一半散架,坐得心惊胆战。但是幸好,这车子看起来摇摇欲坠,但是四轮齐飞,跑得飞快。

司机看起来是个喜怒形于色,没什么心机的人,老实人长相,黑皮肤,方脑壳,中等身材。

见了刘平后满口的问候——非常真诚的那种,车子上路了他也没停下嘴,十分热情。

娄沉沉来之前就知道这人叫程虎。

刘平能在溪市落脚分一杯羹,全靠这人搭线,只是娄沉沉不清楚刘平是怎么认识的程虎。

现在的溪市今非昔比,绝不是随便来一个人就能进矿山尝甜头的,目前发现有铁矿石的几面山头早已经被几方本地势力占据,握住就不撒手,外地人想喝点汤都难于登天。

从广市回洛市,刘平对溪市铁矿很有兴趣,和娄家姐弟商量时溪市之行的计划时想起程虎,打了电话过去,程虎得知他不打算跑车,没等刘平说就直接邀请他来溪市帮他些忙,态度积极。

直到刘平说要再带两个人他才有些勉强,不过仍旧应下了。刘平不让他为难,说会带车队过去,运矿石总需要车队人手,都是自带卡车的司机,不需要矿地出设备——这是他的投名状,不需要报酬。

程虎喜不自胜,矿队正缺司机和车,但是找的介绍人*要价太高,开矿前处处要钱,小舅子不给他批,于是迟迟未定,程虎正发愁这事。

谁知刘平就像那及时雨,直接将他的心头大患解决。

程虎的说话声中,进山了。

山路崎岖,两侧高耸的山峰以及老树茂顶将午时的阳光遮得干干净净。

不宽的水泥路被来往的工程车压得全是坑洼,碎石满地,走得深了甚至连水泥路都没了,直接是土路。

一路颠簸,翻过不知道几个山头,车子将将停在坐落于山间的一片村落前,入目一片蓝顶,是正在建设中的蓝顶铁皮房子,房子前的吊机不停工作,光膀子的男人们吆喝着号子忙于搭建,一派热火朝天。

程虎介绍这是他们未来的员工宿舍,铁皮房子虽然冬冷夏热,但是胜在搭建速度快,铁皮房子挨着村子而建,程虎开车带着他们路过铁皮房子,径直进了村。

路上他已经交代了矿队的大致情况,矿队老板叫刘得宝,老家虽然是溪市,但是年轻时挖矿发家在隔壁省的马山市。

刘得宝手下有一个人叫方圆正,是他的参谋兼得力助手,同时也是矿队二把手,可以说刘得宝在马山市的基业有一半都是方圆正的功劳。

这个方圆正,是程虎的妻弟,也就是他的小舅子。

程虎早些年干的是挖矿设备买卖,被朋友坑了后投奔了方圆正,也算是跟了刘得宝干,但是他直接听命于方圆正,大老板反而见得不多。

说到这,程虎骄傲地笑笑,他现在在矿队中管理销售业务和后勤,最忙的两个部分。

大老板刘得宝消息灵通,是第一批知道溪市挖出矿的人,了解矿脉细节后当即丢下马山市的老底,带着一众手下风风火火赶到,凭借着速度和人手众多,在一众当地矿老板手下占了个大山头。

甚至他的人手规模和当地矿老板比起也是很大的,能与他平分秋色的只有一支矿队,也是他们的对家,二队之间是激烈的竞争关系,水火不容。

这支矿队的老板叫万耀,是个光头胖秃子,为人狠辣,是溪市有名的黑势力头领。

因为马山市那边的矿还在继续产铁,刘得宝来溪市时只带了一半的人手,剩下的劳动力缺口他早早打算好雇佣山民而不是外地来打工的人。

“我们老板说了,这样可以最大限度阻绝消息外泄,不然全国各地都来人掺一脚就不好了。而且山民祖辈生活在山里,生活方面适应了,工作效率就高,地势上也可以参考山民意见,是一本万利的事。”

刘平听了这话笑笑——最主要是山民见识少,工资成本低。这一条恐怕才是刘得宝最看重的 ,但是这条刘得宝当然不会告诉程虎。

车子停在一片空地上,几人下车。

有个村民路过,程虎和他打了招呼,待那人走远,程虎拉下脸:“本来村里的山民都该被咱们老板雇下,不知怎么被万耀知道了,他是本地人,沾亲带故的,一劝劝走了一半。”

说着他带刘平和娄沉沉往一个院子走去。

他愁起来:“唉,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咱们老板膈应万耀,非不让咱们的人住村里和万耀的人掺和到一起,硬要在村外头建员工宿舍,我管后勤,可钱不够,员工宿舍还是建得慢了一步,光骂我了。”

“唉要我说瞎折腾什么呢,做起活来自己的钱都不够赚呢,哪有空管别人。”

刘平闻言看了一眼程虎,做了噤声的动作,示意他谨言。

哪有说大老板是瞎折腾的。

刘得宝这样做自然有他的考虑,万耀能劝走一半,剩下一半何时劝走只是时间问题,刘得宝为了避免来日被背刺,直接分开两方人马,能看出他行事风格的干脆和深谋远虑。

是个人物。

程虎赶紧闭嘴,左右张望了一下,拍拍胸口笑道:“我的好平弟,这话我只跟你说,别人我都不讲的。”

最后几人停在一个小院前,土墙木门,透过敞开的院门能看到院中的晾衣绳上晃悠着几件衣服。

程虎冲门里吆喝了一声“高嫂子”,先带他们进了院子。

“现在你们先住平房吧,是队里村民弟兄把自己家腾出来的一间房,我让他们架好床了,被褥也铺好了,你们先住下,过不了几天就搬进宿舍。”

女主人闻声掀帘从主屋出来,招呼程虎进去喝杯水,程虎笑着摇手:“还有的忙呢。嫂子,给你介绍一下。”

三人互通了姓名称呼。

高嫂子跟丈夫一起在刘得宝的矿队里做事。

刘平和娄沉沉一起喊她高嫂子就好。

高嫂子表现的很热情,直夸刘平体格好,娄沉沉长得俊,末了又是张罗着要切腊肉蒸大米饭,竭力招呼程虎留下来吃些。

刘平环胸不语。

哪怕女人竭力掩饰,但是她看到刘平的一瞬间,眼睛里露出的警惕和排斥还是被刘平捕捉到,他眼眸沉了一下,复恢复平静。

程虎还是乐呵呵的,拒绝了高嫂子后,他站在院子里最后交代了一下山里几支矿队的情况。

程虎是这样说的:“咱们矿队是外地矿队,山里边东西南北四支矿队,除了我们都是本地的。”

他说着扭身冲着主屋屋顶后的一片山头比划起来,“再往东边山里进十几公里,是咱们的地盘,咱们的山头最大。西边的山,还有村子后边这片南山,铁矿脉都不多,埋得深、散,两支本地矿队占了。但是北边的那座山,和我们的矿品质不相上下,被万耀带头的矿队占了。”

“先歇歇吧,让你们高嫂子给炒点好菜,晚上有可能要去镇上吃顿饭,跟我小舅子认识认识,平弟你车队的事小方很惦记嘞。”

“等我电话哈!”

刘平笑着应下,送程虎到车上。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程虎拍拍自己的方脑袋,看了眼后视镜里刘平进门的背影,刚才平弟冲他笑,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抖抖肩膀,把不习惯的感觉甩掉,注意力放回路上。

那边程虎走了,刘平进院子发现娄沉沉已经不在院子里,高嫂子不知道去哪了没见踪影——主屋落了锁。

娄沉沉听到刘平脚步声,从主屋下方的西间探出头,“平哥,这儿。”

刘平踏步进去,这是一间很小的正方形房间,进去能闻到一股陈粮的霉味,之前恐怕是做储粮房用的。

刘平目光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扫过,不置可否。

他各种地方都睡过,地上垫张报纸也能睡,对这些无所谓,唯一一点是窗户框上没镶玻璃,恐怕晚上会冷,夜间的山风不是开玩笑。

娄沉沉显然也被惊到了,但是他性格稳重,没说什么,只是眉头还是微微皱起,他在担心自己姐姐明天到了的居住环境。

他将床单掀起来,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褥子,床单下是几张日历海报,海报下就是有些潮的木板,摸一下直掉渣滓。

甚至连被子也没有,光秃秃的床上只铺了床单,枕头和被子一概没有。

他的眉毛更紧了点,“平哥,高嫂子是不是搞错了,没有被褥啊,我找高嫂子问问。”

刘平正找了块破布擦房间里唯一的板凳,闻言直起身,叫住他:“别去了。”

娄沉沉和刘平对视一眼,看着刘平漆黑平淡的眼睛,突然福至心灵,他沉默了。

很明显高嫂子刚才是在给程虎作秀,程虎是个小领导,管理后勤,不出意外身为女工的高嫂子以后就是在程虎手下做事,她殷勤对待程虎,用不在意的态度对待他们二人,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他们是免费借住在别人家里。

娄沉沉呼出一口气,跟刘平打了个招呼,他想出门看看村里有超市没,买两三套被褥不就行了。

刘平擦完板凳开始琢磨怎么堵窗户,分神叫住他。

这个村子看起来就不像有超市,最多有个代销点卖卖酱油盐糖,被褥是不可能的,各家各户的被褥都是自己裁布、弹棉花,手工纫的。

娄沉沉也想明白这个理,但是仍没放弃,溪市靠北,本来气温就低,往年十月中就飘雪了,他们现在还在山里,晚上冷得人根本受不了。

“那我去找村民买。”他没放弃。

但是刘平一句话却让他的双脚钉在原地,“沉沉,财不外露。”

“这里不比市里。”,刘平让他坐在床边,自己出院子捡了一把树枝,再回来时娄沉沉已经在收拾行李,见他进来就问有什么能帮把手的。

刘平知道他是自己想明白了,笑笑让他坐着就好,说着他从自己行李袋里翻出来两件卫衣,想也不想就两手捏住两角,胳膊轻使力,卫衣在他手下就像纸片一样被轻易撕开。

不等长的树枝在窗户框上左别右插,卫衣布片横塞竖缠,没一会窗户就牢牢被封上。

“没事,安置下来后我借辆车带你去镇上买。”

刘平试完新窗户的牢固程度,拍拍手上的尘土,突然道。

娄沉沉听后应了一声,扯起嘴角笑笑:“平哥多亏有你。”

刘平淡淡道:“应该的。”是他把娄家姐弟带进溪市,他自然要负责。

刘平所说的财不外露很正确。

这个村子藏在深山老林中,大部分山民离开群山的最远距离就是镇上和车站,交通和信息上的闭塞让他们质朴的同时还愚昧,他们不懂法律,道德概念跟随群山,是一种带着野蛮的小集体文明,而不是普世意义上的人类社会道德观。

如果不是溪市发掘出矿脉,他们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外人。

何况娄沉沉又生得白净清瘦,在外面自然是受女孩喜爱的清隽少年,但是在老光棍众多的村子里,不敢打包票没畜牲惦记。

再带上手里有几个钱,有坏人生出阴暗的想法再正常不过,刘平担心自己一时不察,娄沉沉落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娄沉沉几不可查地叹口气,不是因为艰苦的环境,而是为自己硬要跟来,平白给刘平添了许多麻烦。

他仰面躺下去,在车站吃的一小碗面现在已经消化完全,肚子咕噜叫了两声。

刘平听到了,拍拍他的肩膀,“走,吃饭。”

娄沉沉疑惑:“高嫂子乐意让我们在她家吃吗?”

显然不是乐意的样子,程虎走后,高嫂子的人影就不见了。

刘平不语,踏出西间。

主屋的门仍旧牢牢锁着。

除了鸡笼里的鸡群发出咕咕的啄食声,院子里寂静无声,刘平走近鸡笼旁的食槽,食槽中果然有些剩面条渣,娄沉沉跟在他身后,看不明白刘平为什么去关注嫂子家的鸡笼。

他问出来,刘平解释道:“食槽里是剩饭,这家人已经吃过了。”

恐怕村子里大部分都已经吃过了。

村民农活多,往往很早就下地忙活了,饿得早,午饭就提前许多,他们到的时间不巧。

娄沉沉肚子又叫了一声,他有些羞赧地抿唇,刘平当即踏出院门,也不知道他怎么寻摸的,在路上转了几圈,径直选定一家人。

娄沉沉被刘平要求远远站着,他看着刘平不知道冲门里说了些什么,又递去一卷钞票,没一会就端着两只碗过来了。

他被惊到了,“平哥,不是......”财不外露吗?

刘平看他一眼,视线从他消瘦的肩头掠过,“我没关系。”,村民不说觊觎他的钱包了,先护好自己的兜吧。

“......”楼沉沉接过碗和碗上搭的筷子,保持微笑。

他们回到狭小的西间,坐在床上埋头吃饭。

娄沉沉问道:“不过平哥你怎么知道这家还有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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