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些年的事(捉虫)44(1 / 2)

茶盏中雾气氤氲,刘平摩挲着茶盏粗糙的陶面。

那晚他听到动静,但并不在意,和他住同一个院子的人倒是去看了热闹。

没一会就回来,口里嘟囔着:“封的死死的,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第二天全庄戒严,庄里人外出都要填写表格、进行报备之类。

待恢复外出,庄里众人才详细知道一件大事:

狮头和蛇牙决裂,狮头被蛇牙刺杀重伤,蛇牙背叛出走。

至于决裂的原因,只对外宣称是蛇牙不满狮头揽功,行刺狮头后逃跑,施家庄众弟兄抓捕未果。

但是或许是好兄弟的背叛,也或许是蛇牙的行刺让他元气大伤,施会庭在2002年的年末,死于一场大雪。

施会庭的大儿子,施佘安,在过年前一天,通过诸位跟着施会庭打江山的老人帮助,担了他老爸的位置。

那是个看起来和施家庄这个同姓族人聚集成害的祸害毒窝丝毫不同的青年,开朗爱笑,面容正气。

如果外人看到他,一定会联想到律师、医生或者运动员。

甚至是警察。

他实在看起来过于光明磊落。

据刘平了解,为人确实也舒朗如月。

仰头喝下一口白水,刘平脱离回忆,看向佘堂礼。

佘堂礼正沉浸在对儿子的思念中难以自拔,刘平想起生病的任一,食指有些急促地扣了扣茶桌,将佘堂礼强行从记忆中拉回。

佘堂礼怔然抬头,对上刘平冷漠的一双眼。

他眨了下眼睛,飞速遮掩住外泄的情绪,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个相机施会庭什么时候给你的?”佘堂礼珍惜地将相机放回尼龙袋中。

刘平眉头微皱,不欲和佘堂礼叙旧,更对他和施会庭的故事不感兴趣,“相机里照片不是全部。”

佘堂礼面色微变,刘平淡淡道:“也不止一个相机。”

言罢他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信封上的火漆颜色陈旧,印花正是那天医院里被刘平按倒的人影,脖子上的纹身图样!

一只蛇盘绕在一个花体单词上。

佘堂礼见了这火漆图样,伸手欲拿,谁知刘平突然收回。

佘堂礼手尴尬停住,反应过来后厚掌在茶桌上猛地一拍,勃然大怒:“刘平!”

他敢戏耍他?!

难道他忘了他庄中时自己给他行了多少便利?

刘平丝毫不受影响,面色纹丝不变,只用沉沉一双狼眼盯着佘堂礼通红的老脸。

佘堂礼发完脾气发现对面的刘平只是环胸,静静望着自己。

肩膀宽阔,面容冷峻,极具威慑力的体格又配上他冰凉的眼神。

徒然一种莫名的心惊。

从他见到刘平,到自己在那晚离开施家庄一共两年时间,刘平用可怖的速度成长着。

自己走前,刘平就已经和初见时没有任何相同处,没人会把他和之前的样子联系起来。

在自己走后,刘平的成长脚步也并没有停下。

还记得初见时,他像只瘦弱的小黑猴子被死死按在地上,矮小细瘦,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充斥着野性的一双眼。

那眼里甚至燃着火,他相信如果那时的刘平有能力,他会把施家庄一把火全烧了。

......

全烧了......

佘堂礼恍然大悟,寒意一瞬间从脚底板蹿上身。

刘平怎么会惦念他的好?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从第一次见,到最后他不知怎么脱离了施家庄,这人就没念过施家庄的好!

佘堂礼张口欲骂,但是眼神触及到刘平,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不是那个在港市呼风唤雨,哪怕是市长见了也要称声“蛇爷”的佘堂礼了,他现在只是个窝在小山村里了却残生的老头子。

哪怕心里憋着对小辈不敬自己的愤怒,但他又着实无法奈刘平如何。

佘堂礼面上一下松懈下来,颇有些服老之态,认输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刘平两只狼眼如同带着看透人心的能力,盯着佘堂礼的老眼,叫了佘堂礼曾经的名号,“蛇牙,我后背的八龙,藏了什么?”

佘堂礼心惊肉跳,嘴唇紧抿,面上极力掩饰他的不可置信,他是怎么知道这八龙图有问题?

半晌后,他一双暗藏精明的眼打量着刘平,最后看着刘平手中捏着的信封,他终于是叹了口气,“时间太久,我不清楚,但是可以找旧人打听。”

这话就是同意了这笔交易,只是他需要时间考虑和整理。

刘平知道他心底算盘声此起彼伏,并不在意。

起身后,他看着佘堂礼追随着他手中信封的眼神,沉声道:“明天中午十二点前。”

说着他留下一个写着他电话号码的纸条。

“给我我要的,东西还你。”

佘堂礼看着刘平踏出房门的背影,胸口沉沉郁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最后他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那只原本握刀握枪都稳极了的手正细细颤抖着。

他另只手覆上去,试图制止这几年来总困扰他的手颤症,但收效甚微。

终于,佘堂礼似是心头火再也憋闷不住,那只总是颤抖的手握紧,一拳砸向茶桌,刘平当面驳他面子时也稳住的表情崩出裂纹。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他越老,就越是不由自主回忆起自己曾经的辉煌。

这份对过往伟绩的念想,以及对将死于无人知晓的村庄的隐隐恐惧。

某些时候甚至会在夜间梦中纠缠他,让他恍惚间觉得当初和狮头决裂,是件蠢事......

可是怎么会是蠢事?

他在为自己的儿子复仇,怎么会是件蠢事?

他不知多少次用为子复仇来强压下他的不甘和丝丝后悔。

他爱他的孩子。

他不该后悔。

这么想着,佘堂礼眼前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刘平年轻气盛,丝毫不畏惧他的神情,以及他高大挺拔的身形。

这些他曾经也拥有过。

他曾经也是手下百千弟兄,出门豪车如云,权贵环绕争相谄媚。

港市上下都流传着他的名号。

谁敢顶撞他让他受气,简直是活腻歪了。

那时的日子他眯起眼睛似乎就能重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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