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1(2 / 2)

他不想再做那天的噩梦。

安又宁抿紧唇,向来怕给谢昙添麻烦的他,也不算撒谎的颤抖着睫毛,垂眼轻轻嗯了一声:“疼。”

室内寂静,灯芯倏尔噼啪爆了一声。

谢昙握着安又宁右腕的手指发紧,沉默片刻,言语微有退步:“你先回房,我处理完就去找你。”

安又宁看向条案上堆积如山的公务,心下微微失落,但想到谢昙晚上还是会来,又心安几分,高兴起来,十分懂事的道:“嗯,那我先回去。”

外头雪下的愈发大了,顷刻一地银白。

安又宁被谢昙内室地龙烘的久了,甫一出抱厦便被冷气激的打了一个寒颤。身后脚步声起,他回头就见防风拿了一件狐裘急匆匆追出来,双手奉出:“安公子,外头冷,城主嘱托。”

安又宁看着狐裘上细密雪白的绒毛,心下微暖,接了过来:“多谢。”

防风却并未离去,仍站在原地恭敬等着。

安又宁一愣,复微微一笑,这倒是阿昙的风格——他抖开狐裘,将自己严严实实裹了起来,果然,下一刻防风便拱手告退。

安又宁藏在宽大兜帽内的小脸被四周衬得愈发雪白,呼吸间白气儿萦绕,使他整个人都陷于朦胧,不同于狐裘下他杀人时影子般沉默肃杀的夜色衣袍,身着雪白狐裘的他,整个人都水月溶溶的。

连召从耳房跑了出来,将裹着朱色绒袋的手炉递给他,看了他好几眼,在他察觉抬眼时,终没忍住少年心性,夸他:“公子这样真好看!”

连召是谢昙当上城主以后指派给他的小厮,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总学着防风作少年老成,却时时露馅。

不过连召也是整个魔域除谢昙外,唯一一个对他仍修习正道不练魔息还不产生戒备的人。

这百年来,魔域之人对他的态度一直不是戒备就是厌恶至极,从未改变。

安又宁吃过不少明险暗亏,尤其是前几十年。他恐再给谢昙惹来麻烦,行事渐渐愈发谨小慎微。

连召心思简单,作为他的小厮,是他为数不多可放心相处,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话之人。

安又宁知晓连召真心夸奖,终归是自己一人惯了,一时之间竟有些受不住面颊发热,却倏忽又想起右眼上的伤疤,面颊热度飞速消退,嘴唇发白紧抿着闷头抬步迈入雪中。

“诶,公子等等我!”连召手忙脚乱的撑开伞,忙提步跟了上去。

安又宁就住在谢昙隔壁。

熙宁院与栖梧堂之间夹道相隔,角门相连,路行不到一刻钟时间,相去甚近。

安又宁到熙宁院时,堂屋地龙已烧的热烘烘。连召接过他解下的狐裘,连着剑匣归拢安置好,就坐在窗下围炉处煮茶汤。

他起身走进湢室,将黑甲护臂黑袄袍子一件件除下,又将锡银面具搁上旁边案几,沉入浴桶。

多日在外奔波,虽可使清净咒,安又宁还是想念府中浴汤,此时心绪放松,整个人都舒服的软绵绵起来,就连方才一直隐痛的右眼处,似乎也舒缓了些。

安又宁泡了许久,迷迷糊糊时连召敲了几下屏风:“公子,茶汤好了。”

安又宁骤然惊醒,下意识伸手去摸案几上的锡银面具,意识到是连召,他才按着发痛的右眼处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起身戴上面具,套上雪白亵衣:“知晓了,你下去歇着罢。”

连召应声退了出去。

围炉上茶汤咕噜沸着,他捧着半碗茶汤抱膝坐于床沿,一口一口的慢吞吞啜饮着,提神等着谢昙。

他虽有意拖延慢饮,随着时间流逝,茶汤却仍逐渐见了底。

谢昙还没有来。

他右眼处愈发痛了起来,混着铺天盖地的倦意,使他脑子越发昏沉。

他随手将茶碗搁于床头案几,裸足抱膝的手指开始禁不住痉挛,他歪头倚着床柱强忍抵抗锥心痛楚,却收效甚微,最后终是人事不省。

安又宁又梦到了漫天的雪。

他从无定派牢狱救下谢昙时,谢昙便已被废修为,整个人被自身血液浸泡着,奄奄一息。

他背着谢昙深一脚浅一脚的逃命,气喘吁吁之际,只觉四面八方皆是正道追兵。他被逼着往北方魔宫的方向走,于漫天大雪之际,停步于拱卫魔宫的魔域五城之一——魔域四方城外。

正道追兵于四方城三十里外虎视眈眈,四方城于二人眼前巍峨矗立却城门紧闭,二人淌了一路的暗红血液,热气将来路的白雪都融染殆尽,安又宁吊着最后一口气,绝望的拍响了四方城铆着九七之数鎏金浮沤钉的高大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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湢四声)室:古代洗澡的地方。

浮沤一声)钉:古代大门上的门钉。

陶璞一直认为梅抑尘深爱于他。

陶家昌盛时,他如高洁山雪不卑不亢,陶家灭门时,他上善若水雪中送炭。陶璞最庆幸的就是,父母早早便为他与梅抑尘定契。

他傻乎乎的将一颗真心全部交付,满心欢喜的期待梅抑尘与他的结契大典,将他拉出这糟糕的尘世深渊。

却不想,结契大典上他却只落得了个当胸一剑的凄惨下场。

直到这时,陶璞才恍然明悟。

——原来,对方的一切尽是虚情假意,最终所图也不过是父母藏于他心脏处,可开启资源秘境的那把秘钥。

而他认定的执著与爱意,却早就沦落成了一桩茶余饭后的风流谈资。

他竟活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却不曾想,有朝一日,竟会有人小心翼翼的捧回了那颗心,在这场尔虞我诈中,挺身而出,为他挡下无数刀光剑影,抵了这满身风雪。

他不仅没能进阶,还被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劈坏了脑子,丢失了记忆,于一片焦土之中,被路过的陶家夫妇捡回了家。

陶家夫妇以为,他是某位大能渡劫时无辜受殃却未死,还因祸得福淬炼出上好根骨的凡人,便待他亲厚,教他功法,还在他与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上共下了同命符,企图让他们亲如兄弟,情同手足。

鹤非砚也一直这么觉得,直到他恢复记忆时发现——他就是那个大能。

而所谓的同命符,也只是陶家夫妇诓骗于他,为他们那个眼高于顶修为却惨不忍睹的亲生儿子,所做的万全准备,他就是那个恣睢嚣张傻子的备用肉盾与血包。

什么同命符?明明是替命符!

奈何他重伤未愈,不得不忍下厌恶困囿周旋其中,以期早日寻得解符之法,脱身而去。

他本该对那个傻子厌恶至极的,却不知为何,在那人结契大典的前夜,明明已经找到解符之法的鹤非砚,却迟迟没有动手。

直到结契大典当天,那个执拗的小傻子被人一剑贯胸,他于肝胆俱裂中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好在同命符未解,鹤非砚强撑着一口气将那人带离,再醒来时,身边却早已无那人身影。

鹤非砚苦寻百年无果,魔域新任魔尊却于此时攻上正道,正道求援。

于是作为正道派首的鹤非砚,便在黑压压的魔兵阵前,一眼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那人穿着宽大的墨色广袍,于猎猎狂风中面无表情的举起了手中的剑,直指他咽喉,举目过来的声音又缓又冷——

“你要拦我吗,守檀君?”

身负魔血不自知.恣睢傲娇别扭受×武力值爆表.爱憎分明护短攻

◎本文又名《魔尊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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