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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她双唇翕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我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没领悟她想传达的信息,生命已经从搜魂体内消逝。

我注定要千百次回想起那一幕,试图读懂那两片垂死的嘴唇。

夫人拖着一条腿走到我身边。老习惯迫使我转过身,跪在地上……“断了,”她说,“没关系。以后再说。”她的呼吸又浅又急。刚开始我还觉得是因为疼痛,但很快发现她正盯着那头颅。夫人咯咯欢笑。

我看了看那张与她酷似的面容,又看看她。夫人抬起左手扶在我肩头,允许我替她分担体重。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伸手将她揽住。“从没喜欢过这臭婊子,”她说,“哪怕在我们小时候……”她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把嘴闭上。所有表情转眼消失,她又变成冰雪女王。

就算真的像兄弟们指责的那样,曾有离奇爱意在我心中萌动,那它也燃尽了最后一点火花。我清楚地看到叛军想要毁灭的妖魔——真正源于白玫瑰的理想,不是另一个怪物操纵下的目标。正是帝王创造了这个女人,如今又想将她毁去,好让自己酝酿的恐惧重返大地。在那一刻,我很想把夫人的头颅放在她妹妹旁边。

第二次,如果搜魂说的是真话。第二个妹妹。此人绝不值得效忠。

每个人的运气和力量都不相同,敢于反抗的东西也各有限度。我没有胆量遵循自己的冲动。也许以后可以。团长犯了个错误,选择为搜魂效力。不知我的特殊地位是否足以说服他抽身出去,就说搜魂的死结束了我们的契约?

恐怕很难。至少也要经过一番唇枪舌剑。倘若真如我所料,他在绿玉城时送了市政官一程,那就更麻烦了。只要我们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佣兵团便不会面对明显的危机。团长绝对不肯再次背叛雇主。他会在道德冲突中看到更严重的罪恶。

现在还有佣兵团吗?高塔之战不会因为夫人和我的离开而结束。谁知道我们追猎劫将叛徒时,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抬头看了看太阳,没想到居然才过了一个多小时。

夫人也想起了高塔。“飞毯,医师。”她说,“咱们最好赶快回去。”

我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向搜魂的飞毯。它简直像个残骸,但夫人坚信这东西还能用。我把她扶上毯子,拿起她送我的长弓,坐在夫人面前。她轻语两句。随着一阵吱嘎声响,飞毯升空。它很不稳定。

夫人在搜魂的殒命处转了两圈。我坐在毯子上,紧闭双眼,心中激荡不休。我还是无法稳定情绪。我从不相信邪恶是主观意识,仅把它看作一种视角。但我已经见识太多东西,不免质疑自己的理论。即便夫人不是邪恶化身,至少也非常相似,几乎没有差别。

我们一路颠簸朝高塔飞去。等我睁开眼睛,只见那黑色巨物探出地平线,渐渐膨胀。我不想回去。

我们来到高塔西侧的岩石旷野,从一百尺高空勉强飘了过去。夫人必须集中全部心神,才能让飞毯浮在空中。我生怕这玩意儿掉在乱石岗,或是在叛军上空咽气。我探着身子,在乱石间搜寻,希望找到一处可以迫降的地点。

我就是这样看见了宝贝儿。

大概飞了四分之三的路程。我忽然发现底下有东西在动。“嗯?”宝贝儿正手搭凉棚,抬头看着我们。一只手从阴影探出,把她揪回掩蔽处。

我瞟了夫人一眼。她正忙着控制飞毯,根本没留意。

到底怎么回事?叛军把佣兵团赶进了乱石岗?我怎么没看见其他人?

夫人竭力控制飞毯爬升。我们靠近饼形通道。

真是噩梦般的场景。数以万计的叛军尸体铺了一地。很多部队死后还保持着阵形。三层战场被双方死者覆盖完全。一杆白玫瑰战旗斜插在金字塔顶端。我没看到任何活物。静默笼罩大地,只有寒冷北风在耳畔呢喃。

夫人忽然控制不住飞毯,我们向下猛栽,就差十几尺时她才稳住去势。

除了在风中飘摆的战旗,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此地仿佛某位疯狂艺术家臆想出的场景。最上面那层叛军好像死得相当痛苦。人数无法估量。

我们飞过金字塔。死亡绕过此地,向高塔蔓延。塔门大开。叛军尸体倒在门洞阴影里。

他们躲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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