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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不该如此结束。这可不对头……

他们三个站在对面,死盯着我。

我瞪视回去。除此以外也没别的办法。

好汉碎嘴。至少够胆色跟死神瞪眼。

“你什么都没看见吧?”搜魂柔声问道。我觉得好像有只冷冰的蜥蜴沿着脊梁骨往下爬。方才与铁汉搏杀时,风暴使的一名部下连声怒吼,用的就是这种声音。

我摇了摇头。

“你刚才忙着跟铁汉搏斗,然后一门心思替渡鸦疗伤。”

我无力地点点头。我的膝盖像是两坨果子冻,要不然我早就撒腿逃跑了。当然,要真干出那种事来,可就蠢到家了。搜魂抬手一指,又开口说:“把渡鸦抬到风暴的毯子上去。”

我又推又哄,好不容易扶起渡鸦走向飞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些什么,但还算老老实实让我领路。

我有些担心。虽然表面看不出任何伤痕,可他的表现不太对劲。“把他直接送到我的医院去。”我说这话时根本不敢看风暴使的眼睛,音调语气也出人意料地尖细,听起来活像只跳蚤。

搜魂让我坐上他的飞毯。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跟要上屠宰场的肥猪差不离。他可能会玩花招。要是我从天上掉下去,他就再也不用操心我的嘴巴够不够严了。

他也走到飞毯跟前,将血淋淋的长剑扔到上面,自己找好位置坐下。毯子飘向空中,朝天梯上声势浩大的战场飞去。

我扭头看了看静静躺在草地上的那几具尸体,被无处发泄的羞耻感闹得焦躁不安。这种做法肯定不对……但我又能怎么办呢?

有种仿佛黯淡星云的金色物体在遥远夜空闪现,继而飘进一根砂岩石柱投下的阴影。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群龙无首的叛军士气愈发低迷,被团长引入陷阱,惨遭屠戮。只是由于人数太少,外加过于疲惫,佣兵团才没把叛军彻底赶下山峰。志得意满的劫将们也没能提供多少帮助。要是再多一个后备营,再来一次巫术攻击,我们肯定大获全胜。

我把渡鸦安置在最后一辆赶赴南方的大车上,在撤退途中替他疗伤。他肯定要一连好几天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照顾宝贝儿的责任自然落在我肩上。这孩子是一味良药,对治疗再度撤退引发的沮丧很有帮助。

也许她正是用这种办法回报渡鸦的慷慨大方。

“这是咱们的最后一次战略后退。”团长向我们保证。他不肯说这是撤退,脸皮又没厚到把它说成向后方进军、收缩阵线,或是其他官样文章。他没提除非大战结束,否则我们无路可退。查姆的沦陷意味着帝国的死期,而且几乎肯定会结束这段编年史,给黑色佣兵团的历史画上句号。

安息吧,自由佣兵团的最后一支。你是我的归宿和家庭……

在泪雨天梯上没向我们透露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我们耳中:另外几支叛军也从北方开来,正在向我们撤退路线的西侧挺进。沦陷城市的名单很长,就算考虑到这些报告肯定有夸张不实之处,也难免令人灰心丧气。吃了败仗的士兵经常高估敌人的实力。这样做有助于恢复他们的自尊心,免得落入自卑的泥沼。

我跟老艾并肩走在平缓漫长的南侧山坡,朝查姆北方的肥沃农田前进。我忽然说道:“下次没有劫将在附近转悠时,你给团长透点口风怎么样?跟他说,从现在开始,让佣兵团跟搜魂划清界限不失为明智之举。”

他用奇怪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老伙计们最近经常这么看我。自打铁汉死后,我一直喜怒无常,闷闷不乐,也不爱说话。当然,即便心情最好的时候,我也不是团里的开心果。心理上的压力碾碎了精神。我不敢采取以往惯用的宣泄通道——编年史,生怕搜魂发觉我写的东西。

“咱们最好别让外人觉得佣兵团跟他走得太近。”我补充道。

“那次出了什么事?”到目前为止,人们仅仅知道个梗概。铁汉被杀,吊男牺牲,普通士卒中只有渡鸦和我活了下来。所有人都对故事细节有着近乎病态的好奇心。

“我不能告诉你。但你去跟他说。等下次劫将不在周围的时候。”

老艾心里打着算盘,结论想来跟事实相去不远,“好吧,碎嘴。包在我身上。你自己小心。”

我会小心的。只要命运允许。

那天我们接到消息,东方连传捷报。叛军防御阵地崩溃的速度,几乎跟我方进军速度一样快。也是在那一天,我们听说北方和西方的全部叛军主力停止休整和征兵,四支大军向查姆扑去。在高塔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也就是说,只剩下黑色佣兵团和聚集在它周围的残兵败将。

大彗星高高挂在天上。每次时局巨变,这个邪恶预兆从不落空。

结局将近。

我们继续撤退,赶赴跟命运的最后一个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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