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 2)

“是,长官。”

沉重的责任正对他产生影响。团长从没指挥过这么多人,也从未曾面临如此不利的局面、如此难以完成的命令和如此不可预测的未来。从他的角度来看,我们很可能会被当成牺牲品,为夫人争取时间。

黑色佣兵团并非嗜血成性的好战分子。但泪雨天梯光靠奇谋妙计是守不住的。

看来结局就快到了。

没有人会唱颂歌谣纪念我们。我们是卡塔瓦自由佣兵团中的最后一支。我们的传统和记忆只在那些编年史中流传。会为佣兵团哀悼的只有我们自己。

现在是黑色佣兵团在对抗整个世界。过去是,未来也是。

夫人派来的助手包括两名合格的战地外科医师、十几名程度不同的学徒,还有两辆堆满医疗物资的大车。我对此感激不尽。现在终于有机会救下几个人了。

我把帮手们带到小树林,解释了我的工作方式,让他们去照顾病人。等确信他们并非彻头彻尾的白痴后,我便把医院交给他们,转身离开。

我心中有些不安,更不喜欢佣兵团最近的变化。它吸收了太多新人,承担了太多责任。过去那种亲密感荡然无存。当初我每天都能看到所有同伴,但如今我很少见到他们,有些甚至在王侯城溃退之前到现在都没见过。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还是被叛军俘虏。我几乎有种神经质的忧虑,生怕有人就此失踪,被永远忘记。

黑色佣兵团是我们的家庭,让它持续运转的是手足情谊。如今多了这么多陌生的北方面孔,而兄弟们仍然绝望地试图恢复过去那种亲密感,以此把兵团凝聚起来,这种努力造成的疲怠清清楚楚写在每个人脸上。

我跑到一个前沿瞭望哨,这里可以俯瞰小溪流入峡谷形成的瀑布。在下面很远很远的地方,透过层层雾霭,躺着闪闪发亮的小池塘。一股涓涓细流从中分出,流向风原。它不可能走完这段旅程。我的目光在层层叠叠的砂岩山脊间搜寻。闪电一次次划破浓云,雷暴隆隆作响,捶打着蛮荒大地,提醒我敌人已经没有多远了。

铁汉顶着风暴使的雷霆之怒继续前进。我猜他明天就会赶到。不知道暴风雨能对他造成多大伤害。总之肯定不够。

我看到一个褐色巨物晃晃悠悠走下之字形山路。化身准备去散播那独一无二的恐惧。他会变成叛军走进敌营,在炊锅里施点毒,或是在饮用水中加入疫病。他会变成人人惧怕的暗处阴影,把他们一个个除掉,只留下扭曲尸骸让活人担惊受怕。我憎恶他,但也嫉妒他。

满天星辰在篝火上空闪烁。篝火渐熄,我们几个老兵玩着通吃。我小赚了一笔,就对他们说:“我打算捞了就撤。有人接班吗?”我伸展酸痛的双腿,走到旁边,靠在一棵圆木上坐好,仰望着夜空。那些星辰似乎满心欢喜,非常友善。

空气清新爽洌,一点风都没有。营地非常安静。蟋蟀和夜鸟唱着舒心的歌。世界宁静祥和。很难相信这里马上就要变成战场。我扭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守望可能出现的流星。我决定好好享受此时此刻,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篝火噼啪作响,溅出火星。有人打起精神,又添了点木头。它燃烧起来,向我这边喷出一股松烟,又在牌手们专注的面孔上投下跃动的黑影。独眼紧闭双唇,因为他又在输钱。地精不由自主地张开蛤蟆嘴,咧出笑容。沉默面无表情,依旧那么沉默。老艾皱着眉头,正计算胜负的概率。俏皮的脸色比以往更加阴沉。不过能看到俏皮是件好事,我本来还担心他在王侯城牺牲了。

只有一颗黯淡流星划过天空。我放弃努力,闭上双眼,倾听自己的心跳声。铁汉就要来了,这颗心脏说。铁汉就要来了。它敲出有节奏的鼓点,模仿着大军前进的步伐。

渡鸦坐在我身边。“今晚真安静。”他说。

“暴风雨前的静寂。”我答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盘算什么呢?”

“吵个没完。团长、搜魂和那个新来的让他们尽情叫唤。让他们把紧张情绪都发泄出来。现在谁领先?”

“地精。”

“独眼没从牌堆底下发牌吧?”

“我们没逮到他。”

“我可听见了。”独眼抱怨道,“你给我等着,渡鸦,总有一天……”

“我知道。嗖,我就成了青蛙王子。碎嘴,天黑后你上过山吗?”

“没有。怎么了?”

“东边有点古怪的玩意儿。看着像颗彗星。”

我的心跳错了一拍,迅速进行计算,“可能你说得对。它也该回来了。”我站起身,渡鸦也站了起来。我们走上山坡。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