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暴雨50(2 / 2)

我忽感觉一阵晕眩,恐怖的念头闪过。

军队里有内应。

不能在这琢磨。我抽走一支藏进裤袋继续前行。很快便找到对应的口。我稳住力气,极慢地揭开网格,朝下窥视。这层同外边一样铺设了地毯,屋内也没有人的动静。

冷静,冷静,当作一次普通任务,这没什么难度。我感受着逐渐平缓的呼吸,心跳,正在降低的体温,找回了对自己的信任。

我平稳地落地,只激起些许灰尘。顺着编号找到佛罗的册子并不费力。

佛罗的比赛记录从去年9月开始。刚进斗兽场的时候被划分在D级乙等。

他也太菜了。

我捏起一沓,掠过着右上角的等级。整整48页。就算一天一场不停,他在D徘徊了快两个月。但从C到B,一共只有53场比赛。自11月3日到1月30日,不到三个月。也就是几乎没受过什么大伤,最多一到两次。

那之后从未掉下去过。

赛前我看过他的积分值,他在B的胜率并不高。毋庸置疑是刻意控分,以防引起注意。

一切都印证了先前的猜想。

我缓缓把文件夹合上,忽然从后半本脱落出一页纸。我迅速接住。膝盖一弯连带着脚尖碾过地毯,发出并不响却突兀的声音。

偏偏门外的护卫耳朵就有这么灵。我迅速将册子放回,已经听见门把手被按下。浑身血液都凝固住。

靠。

靠靠靠靠靠!

就差最后一点。

“小哥,章叔在吗?我刚刚……”

不陌生的男声打断了动作。

我迅速跳上去装好门朝回赶,几乎能听得见肌肉带动骨骼诡异地‘咯吱咯吱’打战。行至半路突然出现极重的轰响。此时连犹豫细究的时间都不剩,好在回去的路要熟悉的多。

我穿好衣服,冲水,洗手,深呼吸,走了出去。

“谢谢。”我抓住封序温暖的手,仰起脸笑,“还好有哥哥在,一个人呆在里面真的好可怕。”

……

原来轰响是外边已经暴雨倾盆。

淅淅沥沥的雨把闷热洗刷干净,畅快又透彻。接连不断的水滴顺着檐,同雨水的节奏不同,缓慢却重地砸下。

我走进雨幕里。未行几步,就看到不远处树下,抽着烟,似乎是在躲雨的男人。

听到脚步声,他看向我,烟灰色的眼睛微提,右腿曲着抵着树,更懒散地倚靠着。像是从来就在等待我。他吸了口烟,呼出一圈雾,毫不掩饰地问:“小丫头,你进档案室做什么?”

“………”我眨了眨眼,“什么档案室?没听说过。叔叔再见。”

“呵。”男人愣了下,随即轻笑出声,夹着烟的手垂下,“就这么对待恩人?”

我确实想不通。他怎么能有意为之又恰到好处地救我?

军队里有三区的内应,这昭然若揭。他是哪一边的,扮演了什么的角色?怎么会有烟抽?凭什么大摇大摆自由出入行政楼?以及最重要的,干嘛帮我?

我的思绪同杂乱的雨水一样乱成一团。

男人颇为不耐地咂舌,“啧。一直盯着叔叔,能盯出花来?”

这股幼稚的急躁反抚慰了我的不安。我便直接问了:“为什么要帮我?”

“顺手。”烟头快要烫到他,他随手一丢,抬脚碾灭了火,冲我一笑,“你进厕所那时候,我正给一个长官送东西。闲扯了几句出来,等在你门口的卫士还在。我再往外走,就见资料室门口几个兵突然上了发条一样紧张,要往里进。”

“我估摸着也就是你了。你长得就像个捣蛋鬼。”

“…………”我努力无视他乱七八糟的话,寻找字里行间的有效信息,继续问道:“为什么是我就要帮了?”

他站直了些,往天上看,隔着厚重的华盖不知想看见什么,半晌收回视线:“那家伙,莱特。他护着你呢。”

男人问: “换你回答我。你进资料室,想找什么?”

“找一个对手的档案。”我对上他的目光,笑了笑,“我被他打得可惨了,我想找找怎么击败他。”

他一挑眉:“这就太假了。”

“可叔叔也没说真话。就因为莱特,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眸光兀地发沉,像覆了层连绵不断的雨,久久,嘴角勾出一个低浅弧度:“有个很重要的人,自然比莱特重要得多。”他倾身看着我,“最开始,她也就像你这样大。也是个捣蛋鬼。后来…她年纪越长,行动范围越小,能去的地方越少。到最后,最多只能偏头看两眼窗外的雨。”

“啧。跟你说这个干嘛……”他蹙着眉又烦躁起来,伸手从裤袋掏出烟盒,带出个三角形的符纂。他脸色倏忽一变,立刻拾起来擦了擦,捏在手里。

“叔叔。”沉静下来的思维拨开情绪的影响,恢复了运转,“你是三区的。”

如果对通风管道毫不知情,怎么会这么快联想起我可能出现在另一个房间?直觉,是经验和知识累积的判断力。

他扫了我一眼,没有否认:“没错。”

他的坦诚激活了心尖上密密麻麻的战栗,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和铺天盖地的兴奋,连带指端也曼生异样的刺痛。

暴雨轰鸣,叶片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耳边的一切声音都被放大了。

我明知道这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仍缓慢地询问,压低焦切的期待:“做出那药的,是个女人吗?”

这句话出口,我和他之间未捅破的一切不言自明了。

他的瞳孔蓦地放大,这是不可控的生理反射,几秒后他吐出:“你怎么。”又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急急住了嘴,改掉话锋,“不,并不是女人。”

“她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攥着心口,只有这样才能制住咚咚叩击耳膜的心,“我想见见她,叔叔。”

他凝视着我,只落下一句:“我帮不了你。”顿了顿又试探地,“她是重要的人,你不会破坏她的成果吧?”

我点头。

他松了一口气,眉头锁着,像是准备离开,却又犹豫着朝我走了一步,“伸手。”

那个三角形的挂着流苏的符纂落入掌心。

他摆摆手,“收好吧。我用不上它了。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我肯定能得偿所愿。我把东西随手塞进兜里,远远地跟上他。

这场雨下得恰到好处,遮蔽视线,抹消痕迹。他走进了住宅区。这仍在意料内,如果直接离开,倒像是诱我深入。我在树上找好位置,静静等待。

我知情了。无论他刚刚的剖白几分真几分假,他大概率会将这件事上报。他不能出斗兽场范围,一定有其他传递信息的方式。

日暮后,雨的力道小了很多。正当我怀疑自己,感觉他今日不会再有动作的时候,那男人出门了。他并没有走多远,只拐到一个僻静处。我在树上遥遥看着。

确认四下无人,他藏起了一个东西。

雨彻底停了。

他的身影消失后,几乎是立刻,我跳下了树。枝叶晃出无数冰冷的水珠,像雨的残魂。

接近那处的每一步都踩着心跳,大概是呼吸过速导致的二氧化碳过量堆积,耳边间或响起极其细微的,类似耳鸣的低噪音。

然后。

一道堪比白昼的强光。

“伊洛丝!!!”

是,库洛洛的声音?

最后的意识里,理智居然还能飘离出身体外厘清——哈。他给我的那护身符,是个近炸引信。

我闭上眼睛,扯断了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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