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庭树秋风16(1 / 2)

向洛都上奏请求调粮并非易事,自苏敬则拟定公文后,又需由郡中诸司长官过目修订。待得那份公文终于得了齐仲膺的首肯送往洛都时,已是永定元年的九月了。

这一日仍是天寒日朗,谢徵安顿过新兴郡军中事宜回到谢府时,正是长风迭起,簌簌地拨动庭树枯叶纷然飘零。那片片枯叶却又并未落至阶前,反是在庭中凛冽交锋的剑气之中轻颤着飞旋扬起,一瞬仿佛足以遮蔽晴光,又似飞鸟与蝶一般瞬息四散。

庭中纷繁交叠的剑影寒光在谢徵步入的一瞬便骤然一滞,谢明微率先收了招式,执剑向着谢徵恭恭敬敬地一揖。

“堂兄今日回来得这么早?”谢长缨亦是收剑入鞘,向着谢徵轻快地扬眉笑道,“今日我和明微尚未尽兴,你便已回来了。”

“如何?明微的剑术天赋,比之于你也丝毫不逊色吧?”谢徵听得此言,便也朗笑着拍了拍谢明微的肩,话语中却是颇有几分夸耀的意味,“陈郡故地来此的远亲之中,他可是仅见。”

“好呀,这半年里怎么便不曾见过堂兄这样夸过我?”谢长缨暗暗地与谢明微交换了一个含笑的眼神,忽而又不紧不慢地向着谢徵走近数步,眸中盈满了促狭的戏谑笑意,“堂兄这……算不算偏心?”

谢明微得了她方才的眼神,自然便只是微笑着看向了谢徵,未有半分其他的动作或神色变幻。

“岂敢?”谢徵亦是一副见惯的模样,含笑反问道,“何况以长缨素日的本领,又哪里缺我这一点无足轻重的赞誉?”

谢长缨索性将这玩笑话说到了底:“若我偏偏说是呢?”

“那我大约也唯有受累,每日多编些漂亮话了。”谢徵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掩不去面上轻快的笑意。

“那可不敢劳烦。”谢长缨又是笑吟吟地应了一声,方才问道,“今日堂兄回来得这般早,究竟是为何事?”

“无甚要事,今日定北军支营中恰是清闲,也并非由我值守。左右无事,不如早些回府,午后召集谢氏部曲在府中御射场操练一番才好。”

“定北军到底已无太多当年父亲麾下的模样,若要重树谢氏势力,确实应当对自家部曲多上心些。”谢长缨对此自是赞同,眸光沉了沉思索了片刻,又道,“纵然只是为了防着那些羯人怀恨在心蓄意报复,也还是自家部曲更可信些。”

听得“羯人”二字,谢明微不觉一蹙眉,神色很有些复杂地看向了谢徵。

“近日诸事繁杂,倒是险些忘了深思羯人的事。”谢徵在对上他的目光时便已霍然回忆起了什么,征询似的向谢长缨开了口,“前几日你提及羯人遇袭之事后,明微便自请前去暗中调查那些羯人,结果……有了些意外的发现。”

“何事?”

“可还记得此前越狱逃亡的羯人头目?”

“他出现了?”

“算是。”谢徵微微颔首,“此人本姓丘穆陵氏,那日与你们交手的羯人头目乙弗利此前也曾是他的手下。前日里明微探得,丘穆陵已然回到了羯人流寇之中,却反倒也是奉乙弗利为首脑。”

“有些意思,看来他多半是与郡中的势力达成了什么合作。”谢长缨轻嗤一声,好似很有些意兴阑珊,“原本还以为,他们会立即自相残杀一番,当真是令人失望啊……”

谢徵亦是叹道:“郡中士族也好羯人流寇也罢,多方相争不下时必不会长久地融洽下去,你我且看着便是。”

“也是,何必徒增烦恼。”谢长缨亦是长叹着微微仰首,片刻后转而笑问,“不知今日堂兄训练部曲时,可否令我也开一开眼界?”

二人言及时局,谢明微便也只在一旁静静听着。此刻他见谢长缨如此提议,便也同样以征询的目光颇有几分殷切地看了过来。

“你们二人若是有兴趣,自然无妨。”谢徵自是应得爽快,笑道,“训练部曲本非有趣之事,我反倒是怕你们不乐意看呢。”

“既如此,便一言为定了?”谢长缨又是笑了起来,“早些时候我已让后厨准备了午膳,算来眼下正是用膳的时候。”

“也好,”谢徵闻言,复又看向了谢明微,“明微今日若是无事,不如同来?”

谢明微轻轻颔首,却也只是不近不远地跟上了先后步入中庭的兄妹二人,而他们的身后又是金风渐起,卷动一地枯残。

——

午后的谢府御射场之上遍洒秋阳,升腾而起的些许暖意淡去了些许秋日的肃杀,而修剪齐整的草木于道旁轻轻摇曳。

一身劲装的谢长缨翘脚坐于御射场边的墙头之上,遥遥地端详分辨着场中一干部曲的骑射与搏斗训练。

场中马蹄扬尘、白羽凌空,而谢徵与数名副将引马而行,有条不紊地指引着。

谢长缨得见此景,自是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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