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风雨欲来45（2 / 2）

白纾本来给她养得长了些肉，现在又消瘦回去了。她已经好久没有去照镜子，因为她不想看到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不想看到自己被沉疾折磨的憔悴容颜。她心里一直想自己还是和白纾在杭州时的模样。

最近几日，宫里不太平。躺在床上的甄渊有时候能听到屋外的人脚步匆忙。有时候还能听到宫女惊慌问，“若是金人打来，汴京会失守吗？如果失守了，我们怎么办！”

甄渊想到这些宫女会在靖康之耻时折算成给金人的偿金送去金营，在金营里受尽凌/辱，便不住伤感。

一直照顾甄渊的宫女小秋给她端来一碗药，甄渊微微撑起身问，“今日初几了？”

小秋放下药道，“殿下，已经是腊月二十二了。”

甄渊明知故问，“我有时听外面吵吵嚷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秋忧愁满面道，“金人已经打过来了，外面已经乱成一片，逃的逃，跑的跑。”

“我那个梳妆盒里有皇后娘娘赏得首饰，你照顾我一年我也没什么送你，那些你都拿走吧。官家若是离开汴京，抓住机会趁乱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小秋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金人不会真的打过来，听甄渊这么一说不安问，“殿下的意思是金人会打进来？”

“能走就走，就算这次汴京之围解了也不要回来，”甄渊叹息道，“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那……那殿下为何不走？”

甄渊无奈笑了，“若是能走，我早就走了，走不了了。”

就在甄渊与小秋简谈的当天，宋徽宗向全天下的子民发出了著名的罪己诏，承认自己言路壅蔽，政事兴废，靡侈成风，使国之将危,，请各地勤王之师前来相救。

翌日，宋徽宗病榻前传位于太子赵恒，赵恒哭闹抵抗，拒不接位，在百官挟持继位中几至气绝，强行即位。

同日，由完颜宗望率领的东路金兵已经占领信德府（河北邢台），逼近汴京。

宣和七年腊月二十七，由完颜宗翰率令的西路金兵包围了太原，只要西路金兵攻破太原，就会和东路金兵对整个汴京形成钳形攻击，宋朝覆灭只在顷刻间。

虽然年关将至，但汴京却没有任何节日喜悦之气。

惶恐的乌云笼罩在汴京上空，阴阴沉沉，城中的每个人都感受到破城死亡的威胁。

连日来风雪呼啸，更是加重了汴京城中每个人的阴影。每个人都希望天光顿现，希望金人撤兵回去，但这都是痴人说梦。

风雪加重了甄渊的咳疾，白日还能忍住不咳一会儿，但入夜后便会止不住的咳。

一声声，一阵阵，肺就像是漏了个洞一样，在她每次咳嗽时发出呼隆呼隆空洞声。

咳嗽的声音不停地在空荡的大殿回响，甄渊此生第一次感受到孤寂。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以前的自己就算一个人也从未有寂寞之感，而现在，她感到冷冰冰的寂寞侵蚀她的每一寸肌肤，剥夺她每一次呼吸。

在一次连续咳嗽中，甄渊感觉口中腥甜，她缓缓拿下咳嗽时捂住嘴的手，手上面全是腥红的血。

看来我真的命不久矣了。

白纾是不是还在杭州城等我，若是她等不到我，会不会伤心欲绝，她会不会以为我又在骗她。

每每想到这里，甄渊便心如刀绞，从小到大一直粗线条的她从未这么担忧与心疼。

赵恒继位后改年号为“靖康”，取“日靖四方，永康兆民”之意，从历史角度回顾这个年号，是对这个年号寓意最大的讽刺。

除夕那天，下起了鹅毛大雪，从早上便开始，把整个汴京笼罩在白茫茫的缟素之中，似乎是在提前祭奠这个大厦将倾的王朝。

整个汴京城没有一丝节日喜庆之感，每个人都在恐惧中等待着金兵的围城。

在这片大雪中，金兵已经抵达黄河北岸，离汴京只有咫尺之遥。黄河南岸的宋军见金兵抵达，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任何抵抗弃河而逃，金兵不费吹灰之力渡过黄河。

宋徽宗和京中高官听闻黄河失守的消息，连夜出逃，死寂的皇宫突然嘈杂起来。

甄渊看到窗外匆匆略过的人影，听到搬挪东西的哐当声。宫中之人如此不安，更别提汴京城里的百姓到底有多惶恐。

任何的不安和恐惧均隔离在甄渊的房门外，在风雨欲来之际，甄渊难得的平静。

她知道在这个文中再也见不到白纾，那日一别竟然成了两个人在这个世界最后一面，好多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算甄渊知道，她还会和白纾相见，但这份遗憾却日日萦绕在她心头，吹不散，扯不断。

夜已深，雪已停，风张狂的刮了起来，卷席着大雪，吹得门窗跟着劲风梆梆作响。

甄渊窝在冰寒的床上，冻得僵硬的身躯随着猛烈的咳嗽不停地颤动。在一阵咳嗽过后，终于得以喘息片刻。她仰躺在床上，一手软弱无力的搭在床边，胸口随着大口的呼吸而急躁的起伏。她感觉自己要死了，也许就在今晚，在这个雪后的寒夜，无声无息中离开这个世界。

白纾，对不起，我没有信守自己的承诺去找你，甄渊绝望又无助的想。

恍然间，她听到自己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声音分外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