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山雨欲来14（2 / 2）

“死，是解脱。”

燮离淡淡的回道，死了就可一了百了，死后无关身前事，愧疚的枷锁太沉，不好背。

“带了逍遥丹吗？”燮离转头问海棠。

闻言，海棠盯着燮离看了片刻，最后什么都没问，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瓷瓶，抛给燮离。

明明燮离什么都没说，但她却什么都知道，她太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他要替方才那人背下这牛头村一百七十三条人命的命债。

“我随你去！”

燮离朝海棠摆了摆手，指着那片火海说道：“待这场火灭了，你替我帮他们立个坟，我会在你们立完之前回来。”

小瞎子是指望不上的，关靠小傻子一人，是不够的。

“虽说逍遥丹可让你内力瞬时暴涨，可药效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你要对付的可不止金爪老鬼一人，两个时辰后，你必虚脱，到时你就与个废人无异，如若那时你还未退，那便是死路一条。”

海棠急了，血海深仇不重要，他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命可是她无数次从阎王爷手上抢回来的。

“两个时辰，够了！”

这句近乎自负的话一出，海棠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她顿了顿，轻叹了一口气后，从怀中掏出好几个装着毒药不同颜色的瓷瓶，一股脑交给燮离。

“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燮离其实不擅用毒，由他送上路的人，都是死在他的琨瑶剑下，性命被人买卖已是不幸，自己能做的，便是让他们走得更轻松。

“你们所救之人呢？”

那傻小子没救到人肯善罢甘休？

“那丫头早在你们进城的前一天就悬梁自尽了，新娶的不愿走，她要荣华富贵。”

海棠的回答让燮离沉思了一会，之后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

燮离深深的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火海，转头便要上马。

徐老太，你带着村民且在黄泉路上等等，姚家的人，马上就到。

就在燮离转身上马之时，身边的云行衣像突然梦醒一般，紧紧的抓住了燮离的手腕，像似挽留，却不开口。

绑着布条的眼睛让人看不透云行衣真实的情绪，但燮离能从他抓着他手腕的的力度感受到了他的挽留。

云行衣不愿他走这一趟。

也许在他眼里，燮离就像个即将要去犯下滔天恶孽的万恶之人，他这一抓，像是要替燮离的善良守住最后的底线。

两人就那么无声的对峙着，未了，燮离轻轻挣开了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轻声问道：“你杀过人吗？”

闻言，云行衣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他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

“我杀过。”

他本职便是杀人，所以多杀一个、十个、一百个，于他而言，已无区别，身在地狱，心就别妄想干净。

燮离抬手拍了拍云行衣的肩膀，在夜色中对他扬起了一个他看不见的笑后，毅然转身上了马。

燮离骑着马消失在夜幕中，云行衣面向他离开的方向站立许久。

也许是秋夜的山风吹得他有些冷，他微微颤抖着身子，就算背对火光，身边的海棠亦能清晰的看到那瞎子蒙眼的布条湿润了。

这瞎子，竟然哭了？

人心太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海棠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哭过了，上一次流泪是三年前燮离伤得太重，她觉得药石无医以为他会踏上黄泉路之时。

因为有个人曾对她说：“眼泪这东西，最是无用。”

记得八岁那年，她娘亲得病，卧床不起，她哭着去求那抛妻弃子“另觅佳偶”的亲爹给点救命钱时，得到何物？

得到的不过是像个叫花子一般被人扔出门外，置之不理。

娘死之时，她扒在已经僵硬的身体上哭了一夜，可眼泪换不回她娘身体的温度，也改变不了她变成小叫花子的开端。

她恨，恨那个负心且狠心的汉子，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刻在她骨子里的恨让她像个冤魂般跟着那人，她就在那人的府外蹲守着，即使与野狗为伍她也毫不惧怕。

只要那人出来，她便跟着，走到那她便跟到那，她知道她的存在会让那人不安，那她就用这个方法让那人寝食难安。

她用眼神狠狠的盯着，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如附骨之蛆般让那人惶恐。

她一次次被驱赶、被羞辱，甚至有几次，她清楚的看到了那人眼里透出的杀意。

虎毒尚不食子，奈何有些人被逼急了，畜牲都不如。

那晚，如果没有碰到燮离，便不会有如今的海棠！

她永远记得他救下她后对着流泪的自己说的话：“眼泪这东西，最是无用！”

“想报仇？我这有一馒头，买你的命，你跟我走，我教你报仇的本事，如何？”

那时的她，如何作答？

很坚定的一个字：“愿。”

“但此路艰苦且不可回头，连自己的命都不属于自己了，不悔？”

“不悔！”

她毅然跟着燮离回了双阙门，这一跟，便是十五年。

十五年间，在那残酷的炼狱，人都会变得麻木，好似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再也引起不了她内心的悸动，除了燮离。

她的眼泪，只会为燮离而流，其它人、其它事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眼下这牛头村一百七十三条人命，对她而言，不过是死于别人刀下的冤魂罢了，要她像这瞎子一般为他们哭泣，怕是不行。

此时，天空打下一道惊雷，乌云慢慢聚集。

海棠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逐渐掩盖的弯月，皱起了眉。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