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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 face="KaiTi">蓝热病隔离区。病人及机器人在此线内。</font>

她把毯子搭在前臂上,尽量显得自信的样子,向前走去,心里盘算着机器人会问她些什么问题。但是机器人一定是没有跟进入隔离区的健康人打交道的程序设计;当她走过时,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她。她盼望离开时也一样容易。也许她本该早些跟厄兰医生要一份通行证。

当她进入库房时,一股粪便和腐物的臭味扑鼻而来,熏得她倒退了几步,赶紧捂住鼻子,胃里也开始翻搅起来。她真希望大脑里的存储器能把臭味像声音似的屏蔽掉。

她隔着手套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硬着头皮进到了库房。

里面要凉爽些,因为阳光照射不到这里的混凝土地面。紧贴着高高的天花板有一排小窗户被不透明的绿色塑料布遮挡着,使得室内光线十分昏暗。头顶上昏暗的白炽灯发出嗡嗡的声响,但它们并不能够驱散黑暗。

墙壁之间相隔很远,中间一排排地放了好几百张床,床上铺着参差不齐的毯子——都是些捐赠物和废弃物。她很高兴自己给牡丹带来了一张好毯子。多数的床铺是空的。这个隔离区是在疾病向城市不断蔓延时,在几周之前草草搭建的。尽管如此,这里已是苍蝇遍地,屋子里一片嗡嗡声。

欣黛从几个病人旁边走过,他们有的在睡觉,有的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他们的身体上满是黑蓝色的疹子。那些仍然有意识的人便坐着看波特屏——这是他们与外界的唯一联系方式。当欣黛匆匆走过时,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医护机器人的数量比病人多,他们在病床间穿梭,给病人带来食物和水。但没人过来阻止欣黛。

欣黛发现牡丹正裹着一张淡蓝色的毯子在睡觉。要不是因为枕边垂下的一绺栗色卷发,欣黛真不敢说否能认出牡丹。紫色的疹斑已经扩散到她的手臂上。她在打哆嗦,脑门上汗津津的,看上去就像一个老妇人。死亡已经逼近了她。

欣黛摘下手套,将手背贴在牡丹的额头上。额头又湿又热。这是蓝热病第三期的症状。

她把绿毯子搭在牡丹身上,然后站在那里,犹豫着是该叫醒她,还是让她继续休息。她转身看看四周。在她身后的床位是空着的,在牡丹对面的床位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脸背对着她,如婴儿般蜷缩着身体。是一个孩子。

这时有人拽了下她的手腕,她吓了一跳。是牡丹,她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正捉住欣黛的钢手指。她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欣黛。同时,牡丹的眼神里还有恐惧和敬畏,仿佛她在与鬼神对视。

欣黛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在床边坐下,这床几乎和她卧室的地板一样硬。

“带我回家?”牡丹问道,她的声音极度沙哑。

欣黛无言以对。她抓住牡丹的手,“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毯子。”她说,好像这样说就能解释了她来这里的原因。

牡丹垂下了眼皮。她用手抚摸着毯子上的织花,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突然,一声尖叫传来。欣黛扭头去看时,牡丹的手不由地抓紧了她。欣黛边四处张望,边想一定是杀人了。

在四条过道远的地方,一个女人一边尖叫,一边挥动四肢。一个镇静的医护机器人正要给她注射,而她却在祈求对方别动她。两分钟之后,来了另外两个机器人,他们抓住这个女人,把她按在床上,让她伸出胳膊,接受注射。

欣黛感觉到牡丹蜷缩起了身子,于是扭过脸来,看到牡丹在颤抖。

“我正在遭受惩罚。”牡丹说着,闭上了眼睛。

“别胡说。这病,这……这不公平。我知道,可这不是你的错。”欣黛说道。

说着,她轻柔地拍着牡丹的手。

“妈妈和珍珠……?”

“她们的心都碎了。我们都特别想你。她们没有感染。”欣黛说道。

牡丹忽然睁开了眼睛,仔细打量着欣黛的脸和脖子。“你的疹子呢?”

欣黛茫然地摸着脖子,刚要开口说话,牡丹却等不及她的回答了。“你可以在那儿睡,对吧?”她指着一张空床说道,“他们不会把你安排到很远的床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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