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赴宴11(1 / 2)

晚间,孟娴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萧承安。

萧承安微讶,质疑道:“位置或许是真的,但南宫望到底想做什么?”

先是让与南宫岭交恶的神医谷大弟子为他“诊治”,又放任他们在城中府中随意探查,现在更是将证据送到他们面前。

他似乎生怕南宫家主不死,但世家向来重脸面,家丑不可外扬,将这些全部交给外人,就不怕南宫家今后无法立足吗?

孟娴懒得揣度这些心思,随口道:“总归不是想当孝子贤孙,以身饲魔,其他的管他呢?”

萧承安心思重,犹自思虑着,孟娴无奈问道:

“若你是南宫望,多年经商,用心经营城池,攒下万贯家财,却被个好死不死的老东西祸害的散了家,连自己和儿女的命都保不住,你又当如何?”

萧承安闻言哑然,叹了口气不再多想:“他为南宫家奉献一生,如今想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要武林盟人介入,必然要有足够的证据,无论南宫望想做什么,至少如今对他而言是有利的。

趁夜,萧承安带着孟娴飞檐走壁,来到了秋堪侧身僻静的小佛堂。

这里一片寂静,连个守夜的仆婢也无,庭中清冷寥落,仅有一棵枯树,透过窗棂隐约可见闪烁的香烛。

“吱呀——”

老旧的门扉发出长鸣,在寂静深沉的夜色中显得十分突兀。

佛堂正中,一个白衣素服的女子跪坐在蒲团上,喃喃诵念。听闻身后响动,她并未起身,阖眼轻声道:“就放那吧。”

身后无声,南宫珏微蹙峨眉,睁眼起身。

“你……”

“在下绝影峰萧承安,珏姑姑莫怕。”

萧承安赶紧回神,上前解释。

这小小的佛堂里供奉着满满的牌位,他刚才一时讶然,没来得及反应。

南宫珏捏紧手中佛珠,叹息:“进来说吧。”

萧承安和孟娴进到里间坐定,想询问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倒是孟娴一副无所知觉的样子,仿佛对那些无字牌位毫不在意,率先开口说受南宫望所托,来为她瞧瞧身子。

南宫珏苦笑道:“二哥他……我这身子倒没什么好瞧的,多活少活都一样。”

孟娴并未理会,伸手探向那瘦弱苍白的腕间。

凡人困囿于爱恨,常常会轻视自己的生命,但在上神眼中,每个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义,那是他们历经无数转世,一点点积攒下的因果。

孟娴仔细号了许久,眉头忍不住皱起。

半晌,她收回手,摇头道:“你说得对,已没什么好治的了。”

脉象显示,南宫珏三十不到的年纪曾多次生产,多次流产,并且期间间隔极短,没有好好调理,早已元气大伤。

沉疴难愈,她这辈子注定短寿了。

在得知南宫岭搜罗血亲续命,犹以新生儿最佳,而南宫珏作为直系血亲始终未出嫁也未遭毒手时,她和萧承安就猜想到了几分南宫珏的命运,只是现实仍旧比想象的还要残酷一些。

南宫珏被父亲当作孕育养料的母体,从十几岁起就不停地怀孕、生产、流产,早已油尽灯枯。

孟娴随口和她聊着身体状况,要来纸笔开了几张调养的方子,痼疾不可医,但来都来了,调养一番多活几年也是好的。

萧承安听着她们说话,面色古怪,对外头的那些牌位有了些猜测。

他不忍地闭上眼,按他一贯温柔妥帖的性子,本应问不出口,但是毕竟是为取证而来,不得不为之。犹豫片刻,他小心道:“外间……”

南宫珏唇边泛起苦笑:“是我的七个孩子,和其他尚未取名的城中幼儿。”

萧承安叹息一声,轻声询问:“珏姑姑可愿将家主作恶的证据交给我?晚辈会请武林盟盟主介入处理。”

南宫珏沉默了片刻,苍白的唇紧抿着。

南宫岭吸食血脉至亲为自己延寿已有多年,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办法阻止,若非真的走投无路,这个骄傲了上百年的世家也不愿如此现眼于世……

她仿佛又看到了南宫望温柔的笑意,耳畔传来声声叮嘱:“珏妹,该是做最后抉择的时候了。”

门扉悄然合上,屋内香烛长明。

萧承安郑重的将一卷名册揣在胸前,里面详细记载了近些年化作南宫家主养料的直系、旁系子孙,以及城中有旁系血脉的幼儿。

他们有些已有名姓,有些则像陈青莲的孩子一样连名字都没有,连父母的面都未曾见过一次,在黑暗中孤独的降生,孤独的死去。

最后,只有这小小佛堂的一块无字牌位证明他们曾来过。

小小的一卷名册里盛满了人世间的险恶,近年间各种意外原因消失的南宫家旁系赫然在列。

萧承安彻夜未眠,抄写了两份备用,将其分别妥善藏好,翌日又继续出府营救被困百姓。

傍晚,南宫家正式传话来邀请孟娴赴宴。

宴席极具南宫家特色,还未开席便先遣人送来华丽奢美的衣裙,鲛绡缎,星云纱,层层叠叠,繁复绮丽。

东珠做钗,碧髓为簪,连口脂都备了好几盒不同色的,婢女跪成排叩首请求孟娴挑选。

孟娴瞧着天色,怕萧承安晚归被发现,特地磨蹭了一会,由着婢女们认真打扮。

妆成推门而出,正看到等在院中的萧承安,心下稍安。

萧承安长身玉立,负手等着,身上依旧是那身山岚青的劲装,因连日来的奔波已然半旧了。

孟娴挑眉:“他们什么都没给你?”

这招她熟啊,当初在神医谷,萧家兄弟每日两碗药,一多一少,正是她的手笔。

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要区别对待。

萧承安举起手臂:“给了伤药。”

他今日照常出去拦截侍卫救人,不料原本武艺平常的侍卫竟换成了一队高手,萧承安不愿放弃那几个孩子,力战受伤。

不到一个时辰就来给他送药了,实在是……

孟娴正色:“这种行为看似敲打……”

“嗯?”萧承安听她分析。

“实为挑衅。”

萧承安失笑,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他见过她一袭青衣在谷中侍弄药草的样子,见过她乘着大锅从天而降,也见过她肩披薄纱睡眼迷蒙……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华服盛妆。

“这身衣裳很适合你。”

“是吗?”孟娴不满地嘟囔:“怪难穿的。”

她神色依旧轻懒,丝毫不为华服珠宝触动,像一个矜贵的公主,生来就有挑剔一切的资格。

萧承安揽住她的肩,微微一握又很快放下,敛眸压住内心的悸动。

“走吧。”

南宫家奢靡之风浸润骨髓,哪怕是一场鸿门宴,也丝毫不减其华丽。

偌大的殿上灯火煌煌,珠光宝气。

伶人与舞女撑起了整场的热闹,南宫家稀薄的人丁沉默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如同撑着华服的傀儡。

南宫家家主南宫岭高居上首,他面色红润了不少,举杯的手臂也较那日圆润了些。

在他下首,头两张座位都空着,第三位是一袭素衣的南宫珏,再往下南宫蝉、殷玄凌依次而座。

南宫望并未入座,陪侍在父亲身侧,他的女儿也并未出席。

“娴妹妹来啦——”南宫家主热络地招呼着。

孟娴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一阵恶寒,身侧的萧承安也不禁抖了一下身子。

她捉弄南宫望叫姑姑的时候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论资排辈到他爹这里,被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东西喊妹妹。

真是晦气。

侍婢将孟娴与萧承安分开带往不同的位置,孟娴坐南宫望下首第一个空位,萧承安则在师姐身侧添了张桌。

差别待遇,层次分明,却也叫人挑不出毛病,确实是按照辈分来分的。

“我这身子不中用,冷落了老友。”

他装模作样的感叹:“待我好些,还是要去神医谷会一会你的师父。有他出手,也许我能再活上个几十年呢。”

南宫岭哈哈大笑,仿佛在说什么趣事:“不,一百年!”

南宫望在旁陪侍送酒,呵呵的笑着。

堂下南宫家众人面如寒霜,一言不发。

整场只闻伶人丝竹靡靡,舞伎环佩叮当。

孟娴淡淡开口:“家主,老而不死是为贼。”

“砰!”

琉璃樽碎在鎏金的地砖上,暗红的酒液溅在孟娴裙摆。

管乐骤停,堂前一片寂静。

萧承安手按佩剑,倏的起身。

南宫望忙奉上新酒:“家主莫气,当心身体。”

又呵斥堂下:“奏乐,愣什么神。”

殷玄凌强拉着萧承安坐下,他紧盯着上座,手依旧压着佩剑不放。

丝竹依旧,刚才的寂静仿佛没有出现过。

南宫家主捻樽新酒,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孟娴,我知你们神医谷的人都是硬骨头、驴脾气,可你要知道再硬硬不过拳头。”

“你既来了,便不是能轻易走的了。老家伙就你一个亲传弟子,为保你性命,治我一治又怎么了。”

嚯,居然是这身份带来的祸事。

孟娴内心无语,才意识到自己竟被当成绑架对象了。

还真别说,这感觉着实新奇。

“你们近日里做的小动作,我并非不知晓,只是不欲与你们小辈计较罢了。”

南宫家主又看向萧承安:“我让你三分,你不要不识抬举。老夫出来走江湖时,你师父和那劳什子武林盟还在喝奶呢!”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