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宫宁21(1 / 2)

“哐咚——”

小姑娘将怀里的琵琶一把砸向邵怀州后脑勺,刹时,那抱琵琶上,从檀木品处,顺着琵琶月形曲线的腰身流下来,滴在小姑娘白白的手上。

但她挣脱不得。

邵怀州右手抓着她的手,闭着左眼睛,左边额角处,血液和头发黏在了一起,缓缓地顺着颧骨和脸颊滑到下巴处,滴在胸口的衣服上。

他反应很快,在琵琶砸来的一瞬间,左手便狠狠地抓住了琵琶的琴颈,琴弦比想象中的还要利,邵怀州的手瞬间被划开。

小姑娘想把琵琶抽出来,琴弦因为挣扎的抽动,在邵怀州手上来回摩擦。

但他没有松手,左眼被血液覆盖,只冷冷地睁着一双右眼,像是疯了一样地反复问道:“他是不是你杀的?”

“说啊——是不是你杀的——”

小姑娘的手腕因为挤压而充血发紫,她尖声叫道:“你放开——”

邵怀州像聋了一样,死死地摁住小姑娘的手腕,反倒越抓越紧。

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你放开——不是我——”

她的手臂上淌过邵怀州手掌上的鲜血。

小姑娘眼前此人已经彻底被愤怒吞噬了,她摇了摇头,在寻找时机离开:“不是我,是倪衡杀的。”

倪衡?

邵怀州听到“倪衡杀的”一时恍了神,小姑娘借机一把抽出琵琶,跳着爬到树上,开始弹奏《汉宫秋月》。

“高高楼上危危月,月儿弯弯分外明,孟姜女丈夫筑长城,哪怕万里迢迢路,送御寒衣是浓情。”

“一造高楼一座,九里长,九里阔;二造坟墩一摞,百人埋,百人过;三叫万岁认错,千日哭,千日祸。”

她的歌词相当奇怪,《汉宫秋月》讲述的是王昭君的故事,和孟姜女有什么关系。

且不说曲调技巧不算高超,更何况那琴弦上被润上了邵怀州的血,触手更是滑溜,找不准位置,好几个音都跑了。

在鸡鸣寺阵阵木鱼声的衬托下,本该凄婉的《汉宫秋月》,也因为不着调而更显诡异。

她像一个挂在树上的晨钟一样,准时而张扬地弹奏着琵琶,音乐将所有人往胭脂井处引。

鸡鸣寺各个大殿,小斋都有香客供奉的海灯,就算暗的经幢,也点了明灯,但唯有一处不会亮火把,没人会去的地方——

辱井,也就是胭脂井这口枯井,亡国的陈后主与其二妃投井所在。

背后的树影处渐渐有人影压了风声,窸窣的动静昭示着人群的密集。

显然,引来众人是小姑娘的主要目的,开始有箭射向邵怀州,被他躲开了,但后来随着琵琶音拨得越来越急,箭伴随着琴声从四面八方来,越来越密。

“咻——”

邵怀州正要躲进胭脂井中,左臂中了一箭。

这样漆黑的,射手是如何定位到他的?

更奇怪的是,当邵怀州的手指触摸着从左臂伤口流出黏稠的鲜血,一种麻木的感觉蔓延在他的手臂上。

随即不信邪地揪了伤口一下,彻底愣住了——虽然狠狠吃了一箭,并没有痛觉。

简单为左肩处理伤口时,他看见自己的身上被洪十三推得那一血掌在发着亮光,火光明亮之出,不易察觉,越是黑暗,越是明显。

这里的一切,实在太奇怪了。

忽然,琵琶曲停了,小姑娘尖锐地嗤笑道:“有一个大哥哥啊——他掉进了井里——”

苔藓扒在砖石的缝隙之间,小姑娘咯噔噔地笑着,朝井里砸了块石头。

小石头叮叮咚咚地从在黏黏的苔藓上,滑落到什么东西上,消了音。

“掉到了——井里——”她唱着。

邵怀州瞄了一眼井口,下方确实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

但是一动不动地,更像是……死人。

小姑娘又咯噔噔地笑着,弹起了琵琶,箭越来越密。

附近唯一能容身的就是这口枯井。

没有其他的选择。

顺便在躲避箭的攻击时,邵怀州可以借着身上这点巴掌大的微光去寻找井中的那个身影。

井是陈年的枯井,苔藓却像是发了疯地新长的。

近几天,建康城内并没有下雨雪,但是井内的苔藓却被浸泡地潮湿。

邵怀州下井的时候,另一只没受伤没沾血的手指触碰到了苔藓,留下了深褐色的血迹。

不是被雨水浸泡,而是血水。

邵怀州脱下外套当做灯盏用,衣服凑近井下唯一一具尸体时,微光给尸体描上了一圈光亮——

是已经凉透了的倪衡。

他的身上已然出现了尸僵,还散发着阵阵诡异的香味。

触摸到那具有些发凉的尸体时,邵怀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倪衡,你醒醒。”

尸体不答。

“倪衡——倪衡——倪衡!”邵怀州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撕心裂肺地连连喊着。

头脑像是要炸裂般,他丢掉了手中的“灯盏”,但伴随着漆黑的降临,他眼前的画面并没有消失,反倒是更加明晰强烈。

不知从何而来,炽热明亮的灯光打在尸体身上。

他的手指不住地开始颤抖,背部传来阵阵的紧缩感。

窒息感再一次攫住了他。

手掌上像是有什么丝丝缕缕,冰冰凉凉的东西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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