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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这样。我见过的人从来都不会忘。你听说过我们城里的音乐厅吗,孩子?哦,没有吧,你们在这里应该没听说过。在那里出没的都是喜剧演员呀,歌手呀,会说话的狗呀什么的——当然了,还有舞女。说到这里,我想你明白了吧?一个女孩子要是腿长得漂亮,又会跳两下,当个舞女也不失为一个好营生。尤其别忘了,演出结束以后,还有那么多上流绅士在门口等着,要邀请她们共进美妙晚餐等。”普劳斯特太太摘掉了她的尖帽子,把它扔在了床边的地上。“我真是受不了扫帚,”她说,“一骑扫帚,就磨得我身上起老茧,而且都是起在从来不该起老茧的地方。”

蒂凡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没办法开口让普劳斯特太太从床上下来。因为那不是她的床。这也不是她的城堡。然后她微微地笑了。对呀,床被弄脏并不是她的麻烦——看到别人那里出了麻烦,这种感觉可真好。

“普劳斯特太太,”她说,“你能不能跟我一起下楼去?楼下还有其他几位女巫,我很想介绍你和她们认识认识。”你们相见的时候,我最好不在场,她心里悄悄想,但是可惜我做不到这一点。

“你说的都是乡下女巫吗?”普劳斯特太太吸了吸鼻子,“乡下魔法当然也没什么不好,”她接着说,“我原先见过一个乡下女巫,她能把手伸到女贞树篱上这里弄弄、那里弄弄,三个月以后,树篱就会长成两只孔雀外加一只漂亮得惹人眼热的小狗的样子,狗嘴里还叼着女贞树枝构成的骨头。她做这些的时候,我跟你说,可是绝对没拿剪子。”

“她为什么要搞这种名堂呢?”蒂凡尼诧异地问。

“我觉得她可能也不想这么做,只是受雇于人罢了,而且还拿到了不菲的报酬。严格来讲,绿植造型术也不算完全违法,只不过一旦闹起革命来,最先被人剪除的可能就是这种花里胡哨的树篱。我们城里人一般就把乡下女巫叫成‘树篱女巫’。”

“哦,是吗?”蒂凡尼天真无邪地说,“我不知道我们乡下人管城里女巫叫什么,不过我想威得韦克斯太太肯定知道,不如你去问问她。”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坏,可是她好歹也辛苦了一整天,再往前推想,还辛苦了整整一个星期。就算她是女巫,也该想办法找点乐子,放松一下心情吧。

往楼下走的时候,她们路过了丽迪莎的房间。蒂凡尼听到房里有人说话,还有人笑。那是奥格奶奶的笑声,你不会听错的:听到这种笑声,你就感觉背上好像挨了一巴掌似的。然后只听丽迪莎的声音问:“那样真的有用吗?”奥格奶奶压低嗓门说了些什么,蒂凡尼没有听清,但是不管她说的是什么,她的话都让丽迪莎笑得差点背过气去。蒂凡尼笑了。害羞的新娘终于得到了引导,而引导她的这个人这辈子可能都没害羞过——这种组合好像还蛮不错的。至少丽迪莎再不会每过五分钟就掉一次眼泪了。

蒂凡尼带着普劳斯特太太来到了大厅里。眼前的一幕真的很奇妙:你会看到,只要有吃有喝,并且和其他人在一起,人们的心情就会很好。即使没有奥格奶奶继续敦促,大家还是保持着其乐融融的状态。威得韦克斯奶奶也在这里,从她所在的位置上,差不多能把所有人尽收眼底。她正在和艾格牧师聊天。

蒂凡尼小心地向威得韦克斯奶奶走去,看牧师的脸色,他大概一点都不介意有人来打扰他们的对话。要知道,聊起宗教这个话题的时候,威得韦克斯奶奶可是非常直率、非常不给人留面子的。蒂凡尼注意到,自己一开口,他就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样子。“威得韦克斯奶奶,”她说,“我能否向您介绍普劳斯特太太?她来自大城市安卡·摩波,她在那里开了一家很有口碑的专卖店。”她咽了一口空气,转过脸对普劳斯特太太说:“我也要向您介绍,这位就是威得韦克斯奶奶。”

她后退几步,看着这两位年长的女巫彼此对望,不禁屏住了呼吸。大厅里也一下沉寂了,两个老巫婆谁也没有眨一下眼睛。然后——不会吧——威得韦克斯奶奶眨了眨眼,普劳斯特太太笑了。

“非常高兴认识你。”威得韦克斯奶奶说。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普劳斯特太太回答。

她们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脸来面对着蒂凡尼。她突然明白,年迈的、聪明的老巫婆可比她厉害多了,她说到底还是太嫩。

普劳斯特太太说话了,她的话惹得威得韦克斯奶奶差点笑出来,她说:“不用这么惊奇,我们就是这么一见如故的。小姑娘,我能不能跟你也说件事?你不用再憋气了,好好地继续呼吸吧。”

威得韦克斯奶奶轻巧地挽起普劳斯特太太的胳膊,向着刚从楼梯下来的奥格奶奶那里走去。丽迪莎跟在奥格奶奶身后,她又成了很害羞的样子,不只是脸红,就连身上平时不会红的很多地方也都发红了。威得韦克斯奶奶说:“跟我来,我亲爱的普劳斯特太太,你一定要见见我的朋友奥格,她可是买了你们不少东西。”

蒂凡尼只有走开了。有一瞬间,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向着大厅的那一端望去,人们还三三两两地站在那边,公爵夫人也在,不过她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蒂凡尼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向着公爵夫人走去。也许是因为她想,反正你已经知道有个难缠的怪物在等着你去面对了,何不抓住眼前类似的机会,先演练一下呢?但是,让她非常惊奇的是,她发现公爵夫人居然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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