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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夫人正在抱怨:“没人管事,城堡都快变成一堆废墟了。说真的,这地方必须来一场大改造!对于这样的地方,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一切都要从严才是!天知道你这个未婚夫他们家族是干什么吃的!”

她的声音一顿,只听“啪”的一声,手杖又捅到了另一个匆匆路过的女仆身上。真可惜这个女仆走得还不够快,大概是她提的那一大篮子衣服太沉,否则她就能躲过这一劫了。

“当主子的必须严格起来,才能保证那些下人也尽职尽责。”公爵夫人继续说着,在大厅里搜索着下一个目标,“马虎懈怠的毛病是可以纠正的。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他们学得多快。你的言行都要注意,不能有丝毫的怠惰。也不要和仆人讲什么客气!包括不要对他们微笑。哦,你可能会想,愉快地微笑一下又有什么不好呢?可是就算最无邪的微笑,也会轻易转化成诡秘的佞笑,暗示着主仆之间有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你在听我说话吗?”

蒂凡尼在一旁吃惊不小。这位公爵夫人轻而易举就让蒂凡尼做到了她觉得自己永远也做不到的事,那就是对罗兰的未婚妻产生了同情,此刻这位姑娘正站在她妈妈面前,像个沮丧的顽童。

这个丽迪莎的爱好之一(同时也是她生活中的一项主要活动),就是画水彩画。尽管蒂凡尼竭尽全力,想要克制住自己本性中不好的那些东西,想要对丽迪莎宽厚一点,可她还是止不住在想:丽迪莎看起来就像一幅水彩画——而且还是一幅水彩比较少、水比较多的情况下画出来的水彩画,总是给人一种没什么颜色,又湿漉漉的感觉。你还可以这么说,她是那么单薄,要是来一场暴风雨,她可能都会咔嚓一声断掉……虽然没人看得到她,但蒂凡尼还是感到一丝愧疚,赶快掐断了那些不怀好意的念头。然后她还感觉到,自己好像有点怜悯丽迪莎。啊啊啊,真可恶!

“好了,丽迪莎,再背一遍我教你的那首小诗。”公爵夫人说。

未来的新娘涨红了脸,她已经尴尬得不行了。她四处看了看,好像一只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小老鼠,不知道该往哪里跑才好。

“如果你……”她妈妈不耐烦地督促着,用手杖捅了她一下。

“如果你……”丽迪莎结结巴巴地说着,“如果你……如果你轻轻地握住荨麻,它会刺得你的手好疼呀,可是如果你狠狠地握住它,它就会像丝绸一样柔滑。人性也是如此,你对他们好,他们把你反咬,你对他们凶巴巴,他们才会乖乖听你的话。”

蒂凡尼意识到,随着丽迪莎那湿漉漉的小嗓门渐渐低落下去,大厅里变得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她倒是希望有谁能一下子忘情了,鼓个掌什么的,只不过那样一来,世界末日就要来了。这样的情形到底没有发生,只有未来的新娘看了一眼惊呆的众人,哭着跑掉了。可惜她的鞋虽然昂贵,却很不实用,否则她还能跑得再快些。蒂凡尼听到这双鞋在地上跺出了好响好响的咔嗒声,一路沿着楼梯上去了。然后过了不久,从楼上又传来“砰”的巨响,那是一扇门被撞上的声音。

蒂凡尼慢慢地走开了,此时她仅仅是一个淡淡的、不惹人注意的影子。她摇着头。罗兰为什么要这样?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娶谁不行呀!倒不是说非要娶她蒂凡尼,可是他为什么就要选择一个,呃——不是成心要说谁的坏话——弱成那样的女孩呢?

她的爸爸是公爵,她的妈妈是公爵夫人,她呢,却像一只倒霉的小鸭子——呃,做人应该厚道,可是这个丽迪莎走起路来真的就像一只鸭子。唉,是的,她确实像。要是你仔细观察你就能看出来,她走路时候两只脚是外八字。

要说起来的话,这一对母女(霸道妈妈加晦气女儿)都比罗兰的地位高!往后她们可是要堂而皇之地欺负他了!

现在想想,老男爵实在是另外一种人。嗯,没错,如果他在路上碰到村里的孩子们对他鞠个躬、行个礼什么的,他也会很高兴;他知道每个人的名字,还有他们的生日,他又总是那么彬彬有礼。蒂凡尼记得有一天他叫住她,对她说,“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请你爸爸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好吗?”他是那么一位有权势的人,却还能对人如此客气,实在是难能可贵。

蒂凡尼的父母经常为了他而争论。往往是在她睡下以后:除了弹簧床垫吱吱嘎嘎的响声,还能听到父母近乎争吵的声音。爸爸会说:“你当然可以说他慷慨大方,可是你别忘了他家那些钱都是他们祖辈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妈妈就会反唇相讥:“我从没见过他搜刮什么!你说的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老百姓历来都得靠人家权贵保护不是?所以人家收点保护费也是情理之中的!”她爸爸就会愤愤地说:“保护?请问危险何来呢?来自另外一个挥着剑的权贵吗?我看咱们自己也能保护自己!”

说到这里,父母两人的谈话差不多就结束了,毕竟他们还爱着对方,这种爱即使不再热烈却也留有余温;再者,他们也并不想改变什么现状。

蒂凡尼抬眼向大厅的那一端看去,据她来看,其实不需要当权者去忙什么,只要让百姓管好他们自己的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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