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 2)

“那还要你的魔法干什么呢?”

蒂凡尼摇了摇头:“你所说的魔法,是用来让他免受病痛之苦的,而且你不要以为这么做不需要付出代价!我见过很多人最后的光景,我跟你担保,你爸爸走得是很安详的,他临走时候回想的都是往昔的快乐时光。”

道道泪水滑过了罗兰的面颊,蒂凡尼能感觉到一件事:他很恼火自己这副样子被她看到。可是这样的恼火真是没道理,何必认为哭了就有失身份和尊严呢?

她听见他喃喃地说:“你能把我这份忧伤带走吗?”

“对不起。”她轻声回答,“每个人都这么问我。可是就算我有这个本事,我也不会这么做。你的忧伤是属于你的。只有时间和泪水能把它带走,那就是时间和泪水存在的意义。”

她站了起来,握住安珀的手。安珀一直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男爵。

“我要带安珀回我家去了。”蒂凡尼说,“我看你应该好好补个觉。”

没有回答。罗兰还是坐在那里,盯着桌上的文件发呆,好像被它催眠了一样。

那个倒霉的护士,蒂凡尼想,我早该想到她会兴风作浪的。毒药总会遇到需要它的人,当鬼魅人的恶毒心思遇到斯卜洛思小姐的时候,她心里的热闹程度大概不亚于欢呼的人群再加一支小型铜管乐队在旁边伴奏吧。没错,这个护士准会张开双臂欢迎鬼魅人。她正是那种他想要的宿主,会给他力量——嫉恨和傲慢的力量。可是我自己清楚,我没有做错什么,蒂凡尼对自己说。呃,我真的没做错什么吗?我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看我做过的事,而每个人这样看待自己的时候,都不会觉得自己是做错了的。唉,真烦!人人出了问题都来找女巫,出了麻烦又都来责怪女巫!可我也不能说大家所有这些消极态度都是鬼魅人煽动起来的。我只希望能有个什么人——不是珍妮——不在乎我的尖帽子,能来跟我平等地聊一聊。现在我该怎么办呢?是啊,我该怎么办?阿奇小姐,你能提点什么建议吗,阿奇小姐?你平时那么善于替别人提建议。嗯,好吧,我建议你先睡一会儿。你昨天晚上睡得可不太好,身边是普劳斯特太太那么一个打呼噜冠军,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有,我也不记得你最后一次规规矩矩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对了,我能不能再指出一点:你是在自己和自己说话噢。

她低头看了看罗兰,他消沉地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我说我现在要带安珀回家去了。”她说。

罗兰耸了耸肩。“好啊,反正我也拦不住你,是吧?”他讽刺地说,“你可是女巫啊。”

蒂凡尼的妈妈默默地给安珀收拾出了一张床。大卧房的另一端是蒂凡尼自己的床,她爬上去倒头就睡着了。

她是在熊熊的火光中醒来的。房间里到处是火焰,闪烁着橙黄和鲜红的光,轻柔地燃着,像厨房里的炉火。倒是没有烟,虽有一股暖意,实际上却没有什么东西烧着。好像这火是她的朋友,顺路来拜访她一下,并无他图。她能听得到火焰窸窣作响。

蒂凡尼着迷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托起了一小朵火焰,好像那是一只娇弱的小鸟。它在她的指尖上似乎冷却了,她对着它吹了一口气,它又“噗”的一下恢复了生机。

蒂凡尼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它也在燃烧)。如果这只是个梦,那它模仿这张旧床平日里哐哐当当的响声可是模仿得够像的。安珀平静地躺在另一张床上,盖着一块火毯;就在蒂凡尼看着她的时候,她翻了个身,火毯也跟着一起变动了位置。

身为女巫,你不会因为自己的床着了火就到处跑着大喊大叫。毕竟,这不是一般的火,它并不伤人。所以这可能是我想象出来的,她想,不伤人的火。野兔冲进了火焰……是不是有人想要告诉我些什么?

无声无息地,火焰熄灭了。窗口有什么东西几乎无法察觉地一闪而过。蒂凡尼叹了一口气。噼啪菲戈人真是不轻言放弃啊。从九岁时候开始,她就知道他们每天晚上都来守护她。直到现在,他们还是这样。所以她洗澡时都要泡在大浴盆里,还要拉上帘子。虽然说她这里其实没有什么是噼啪菲戈人有兴趣一看的,不过,为保险起见,还是要把防护措施做好。

野兔冲进了火焰。

这话听起来真像是谁留给她的暗语,需要她去领悟其中的深意。可谁会让她这样猜谜呢?也许是那个暗中观察过她的神秘女巫?征兆一类的东西固然很好,可是有时候,要是人们能把要传达的意思清楚明白地写出来,就更好了!不过,要是不理会这种琐细的念头、小小的巧合,也是不行的:那些忽然涌现的记忆和想法,往往来自你思想中不为你熟知的一部分,它们是在努力向你传达某种信息——你在日常生活中无暇顾及的信息。不过,既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谜团总可以先等一等了,别的事可等不及。她还是先去城堡看看比较好。

“那天,我爸是不是狠狠揍了我一顿?”安珀平淡地问着,她们两个正在一起向着城堡的灰色塔楼走去,“我肚子里的宝宝死了吗?”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