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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把你变成什么坏东西呢,车夫先生?”蒂凡尼问着,手指轻轻地滑过他的脊柱。

“这个嘛,请别见怪,小姐,我只是觉得女巫都会干这种事——把人变成各种恶心的东西,像土里的黑虫子什么的。”

“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也说不清,”马车夫回答,“我只是……一直都知道这些,大家也都知道。”

蒂凡尼小心地用手指按住他的背部,找到了错位的骨头,一边告诉他:“可能会有点疼。”一边推了一下,骨头就回到了原位。马车夫疼得又一次大喊起来。

他的马受了惊,想要腾跃,可是腿却不像平时那样听话,因为蒂凡尼的命令还在它们耳中回响。一年前,蒂凡尼初次学到这个神奇命令的时候,还觉得问心有愧。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是那个老铁匠坚持要教给她的,因为她不辞辛苦,对他进行临终护理,还帮他移除痛苦,而他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作为回报。老铁匠为此很过意不去,因为女巫是应该得到报酬的,就像你坐船时要给船夫付钱一样。所以他就凑到她耳边,教给了她这个“骑手密令”,只要你念出它,所有的马儿就都会听命于你。这个密令,你花钱买不来,也不能为了赚钱把它卖给谁,但是你可以把它教给别人,自己又仍然掌握它,它有着铅铸一般的分量,价值又堪比等重的黄金。老铁匠把它教给她的时候,曾经对她耳语:“我发过誓,不把它告诉别的好汉。我可没有违背这个誓言啊!”他是笑着辞世的,他的幽默感倒是和这个马车夫的有点类似。

马车夫是个大块头,他顺着马车的侧壁滑了下来。与此同时,她听到一个声音说——

“你为什么要折磨这位老人家,你这个邪恶的女巫?你看不出来他有多痛苦吗?”

哪里跑来这么一个人,冲着她喊了这么一句?瞧这个人,一张脸气得煞白,衣服黑得像密封的山洞,或者说——另一种形容突然在她心里蹦出来——像密封的地下墓室。刚才附近没有人,这一点她能肯定;再远一点的地方,也只是偶尔可见一两个在焚烧麦茬、清理田地的农夫。

现在,这个人的脸凑得很近很近了。他是个真正存在的人,不是什么虚幻的怪影,她都能瞧见他衣领上沾着的唾沫星子了。也就是在此时,她注意到了一件事——他散发着恶臭。她从来没闻过这么难闻的味道。这股恶臭给她的伤害是切切实实的,如同一根铁棒击中了她,可她又好像不是通过鼻子闻到这种气味的,而是直接在头脑里感受到了它。和这种恶浊之气相比,一般茅厕的味道都显得像玫瑰一样清馨可人了。

“我请你往后退一点,好吗?”蒂凡尼说,“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我跟你保证,妖婆,我没误会什么。我只有最正确的信念!那就是让你滚回那个可鄙的、龌龊的地狱去,滚回那个孳生了你这种妖孽的地方去!”

好吧,这人大概是个疯子,蒂凡尼想,但是如果他——

太晚了。他的手指头威胁地晃着,都快伸到她鼻子底下来了。忽然间,原本空荡荡的路上挤满了噼啪菲戈人。黑袍男人胡乱地挥手向他们打去,不过那种击打对菲戈人没什么杀伤力。在菲戈人猛烈的还击下,他唯一成功做到的,只有一声大喊:“滚,你们这些污秽的矮个子恶魔!”

听到这话,每一个噼啪菲戈人都满怀希望地四处张望起来。“哦,好啊,”罗伯说,“这里有矮个子恶魔吗?要是有的话,那应该由我们来对付他们!你快让开,先生!”他们扑向他,结果却是挤成一团,摔倒在他身后的路上,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他们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开始互相殴打。这样做的理由是:要是你想好好地打一仗,就不能中途停手,破坏战斗节奏。

黑袍男子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就不再看他们了。

蒂凡尼低头盯着黑袍人的靴子,它们在阳光下亮闪闪的。不对呀,她可是才在路上站了一会儿,靴子上就布满了尘土的。还有,他站的那个地方,好像也有什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在这么一个烈日炎炎、万里无云的日子里,她看了看旁边的马儿,它们还在被她的命令约束着,无法跑开,但是身上却害怕得直发抖,就像兔子见到狐狸时那样。她闭上眼睛,用“第一视力”查看了那个男人一会儿,然后她明白了:“你没有影子。我说呢,我就觉得不对劲。”

现在,她直视着他眼睛所在的部位,那里像是完全被他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不,他……其实……没有眼睛。就像冰块瞬间融化那样,她忽然明白了这一点——他根本就没有眼睛。别说是普通的眼睛了,就算是失明的眼睛,或者眼窝,都没有——他的脸上只有两个洞:透过它们,她可以看到后面冒烟的田野。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出乎她的预料。

黑袍男人怒视着她,用嘶哑的声音说:“你就是那个女巫。你就是她。不论你走到哪儿,我都会找到你。”

然后他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堆菲戈人在尘土里混战。

蒂凡尼感觉到靴子上有什么东西,她低头去看,是一只野兔。它肯定是从燃烧的田野上跑过来的,它也在抬眼看着她。她们对视了一秒钟,然后野兔跳到半空中,像一尾跃出水面的鲑鱼,紧接着,它穿过土路,跑掉了。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征兆和迹象,一个女巫必须要留意它们当中有着重要意义的那些。那么,这只野兔的出现,是要说明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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