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纷争17(1 / 2)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此夜此情此月华,清酒清风卿饮时。叶沅随意将小绿灯倚在房檐,斜躺在屋顶之上,仰头将残酒一饮而尽。

今夜的清酿索然无味,原本醇烈的酒浆并不能在叶沅唇齿间留香。

叶沅望着夜空中盈盈月色出神,恍惚之中自己仿佛仍然留在云梦的夜晚,抢了叶澜珍藏的桃花酿,偷偷躲开叶止的视线,跑到朔梦林深处一人喝酒。

有时会被柳明望发现,揪着自己到叶止面前告状,说她又来祸害朔梦林的草木桃花。

严厉如叶止,便会罚了自己这个月的酒,又在叶沅一声声“好阿止”的讨饶下心软让步,面无表情别扭说教道“下不为例”。

百年后的人间佳酿醇香如斯,却再也仿不出叶澜亲手酿造的桃花酿。

数百年后的夜月和当日一样圆,可是再也找不到那年的月夜桃花下的云台美人。

叶沅直坐起身,久坐晕眩之间恍惚见到叶止与叶澜从月亮上翩然而至,她惊喜地想要伸手去触碰。待来人渐近时,她借着月色看清了那人的脸,却是温客行和周子舒。

叶沅有些失望,一声不响地躺了回去。

“叶前辈。”温客行却十分惊喜。

周子舒心情亦是不错:“前辈也来赏月?”

“嗯。”叶沅胡乱应着,听着他俩一口一个“前辈”,感慨逝者如斯,难回少年。

她不欲打扰两人雅兴,想要回房休息,却被温客行劝回。

温客行想要让叶沅高兴些:“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们今夜不妨热闹一番,才不辜负这美人美酒,良辰月夜。”

周子舒朝温客行“嘘”了一声,示意二人观赏那轮明月:“传说有月神,能窥得世人心中所思所念,只要虔心求念,午夜梦回之时便能见到心底之人。”

月色好像在应和周子舒的话,更加皎洁明亮。

叶沅不信,若真有神灵眷顾,百年中为何故人不曾入梦?

可温客行似是相信了周子舒的话,望月不语,神情眷恋。

如此温情时刻,偏生有不长眼的东西来破坏。叶沅在一阵打斗声中回神,凭借高势俯瞰小半个岳阳——

在岳阳城中无数个像这里的小巷子,都能发现各路人马刀枪拳刃搏杀的嘶吼,血腥气借着晚风阵阵侵入人的鼻腔,令人顿感不适。

“这么好的夜色,非有人要以性命相搏,真煞风景。”周子舒不愉。

叶沅眉头紧锁,提灯映照光亮:“不止,今晚的岳阳城明街暗巷都不太平。”

“冲天香阵透岳阳,满城尽是琉璃甲。”温客行起身吟诵,仿佛这混乱纷争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话里透着难得的兴奋。

温客行当然兴奋不已,那些个正道狗平日里道貌岸然,今日厮杀掠夺狗咬狗。戏台高筑,好戏开场,只等看客来赏,实在令人期待。

“老温,你把话说清楚。”周子舒看不透此时温客行所想。

叶沅观战良久,发现些许端倪,挑眉看向温客行:“他们在争抢什么?”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老温!”周子舒凝眉低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温客行拉住周子舒手腕,轻功掠出:“好戏哪能说清楚,走,我带你们去看。”

温客行到底在搞什么,叶沅蹙眉,眼见巷子里打斗的几人即将走远,衣袂翻飞,紧随温客行掠出,直追而去。

三人疾驰而出,如浮光掠影一般,穿过岳阳城黑夜的大街小巷,见城中阴暗巷子里厮杀不断,几方势力死伤惨重。

叶沅几人追到一处破败院落,院中四处狼藉,死寂沉沉,血腥翻涌。尸体两败俱伤,死状惨烈,其中一人死不瞑目,手中紧紧攥住某些东西

“我说怎么没动静了,原来唱的是一出同归于尽呐。”温客行信步走近,一副漫不经心的看客模样。

“独目侠蒋彻,狂风刀客李衡。”周子舒弯腰查看,认出了二人的身份。

叶沅听说过两人的名声,武功不俗,声名赫赫,为何死相如此......匪夷所思。

“这俩也算是成名的人物了,怎么死的这么搞笑。”温客行摇扇,眼含笑意,嘲讽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些蠢人什么时候才能够明白,就算是天大的便宜,有命赚也得有命享啊。”

周子舒见温客行这般残忍的模样很是陌生,不赞同地摇头。他从李衡的手中翻出来一块淡蓝色琉璃碎片——正是琉璃甲,这物件映着月光,流转着幽幽的蓝。

叶沅盯着周子舒手中的琉璃甲若有所思。

“这是方不知从你身上偷的那块?”周子舒举着琉璃甲,对着温客行的语气带了质问。

温客行含混不清,一派云淡风轻:“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周子舒逼问。

“阿絮,你那么聪明,再想想?”

周子舒心思九转玲珑,转瞬间就将温客行的意图猜了七七八八——

方不知偷的、李衡手中的、还有城中骤起杀人越货的罪魁祸首琉璃甲,都是假的,全都是眼前正在轻笑的男子一手制造。

他怫然转身离去,叶沅与温客行只得追赶。

“阿絮,你不觉得这很好笑么?”温客行追上周子舒,对于周子舒的怒火不明所以。

“老温,你真不觉的这有何不妥么?”

周子舒不明白,温客行为何会做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自诩那扑蝉的黄雀,在暗处将岳阳搅得翻天覆地,他实在不理解。

温客行依然满不在乎:“有何不妥?横竖这些庸人都是作法自毙,我不过是添了一把柴火。”

“老温,我以前只是觉得你在装疯卖傻,没想到你是真的疯。”

周子舒看向温客行的眼神很陌生,仿佛今夜第一次认识这个人。眼前人言笑肆意,脸色晦暗难明,兴致勃勃地观望着城中一桩桩血案,眼神天真残忍如孩童。

周子舒说不出自己心里是苦涩还是生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终拂袖离去。

“我做错什么了么?”

温客行笑意凝滞在嘴角,呆愣地看着周子舒头也不回离开,怅然若失。

温客行也不明白为什么周子舒会生气,看着那些自诩正道公义的疯狗乱吠两败俱伤,难道不有趣么?

他茫然无措,声线带了一丝迷茫:“我......疯么?”

叶沅默然伫立,几欲张口,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疯?确实疯,虚伪正道死不足惜,可还是难免伤人伤己。他这般不计后果疯狂报复,丝毫没想到会不会伤害自己。

“师祖,我......做错了么?”温客行喃喃不安,求助似的盯着叶沅的小绿灯,好像灯光能给他答案,“我不过是把当年我爹娘的苦难还回去,这就是我的错了?”

“错不在你,”叶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安抚性地拍拍温客行后背:“可你并没有向周絮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我不敢啊......

叶沅知道他心中顾虑,摇头道:“你没看出来么,他气的是你不顾退路,气的是你发疯会伤害自己,他......在担忧你。”

周絮心底最在意的不是你罔顾江湖正道生死,而是你的安危。

他愿意把自己的真实身份与你坦诚相待,也默许你隐瞒自己的过往,这对于曾经说一不二的天窗首领而言,已经足够宽容。

周絮可以最大限度地包容你,甚至可以一直等着你想对他坦露心扉的一刻。只要你想说,他就会听;你想做什么,他也可以去帮你、保护你,这一点相信会比叶沅做得更好。

可是你温客行什么都不愿意说,你可以说自己面对故人近乡情怯,但是请你不要忘记,周絮会担心你。

温客行低垂着眼,心中有些后悔,塌下肩膀不知所措地呆立在街头,看起来整个人十分沮丧。

“你若不敢说,不如我去替你探探他的意思?”叶沅见温客行依旧犹疑不定,有些无奈。

她见不得温客行这般模样,不等他回答,转身运功追向周子舒离去的方向。

小崽子,我且再帮你这一回。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