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宁静7(2 / 2)

魏氏听了这话,却似被焦雷打了一般,想到了从前的事,赶忙跪下了。

“二公子若是因此事触犯太太,都是我的不是,他还不懂事的,老爷就看在……”

阮正业却笑了一声,当先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你做什么这么紧张?”

“他马上就十八岁了,还不懂事吗?”他接着说,“况且我又还没说他什么。”

魏氏惊魂未定,只敢在一旁站着,阮正业便道:“他今天说,马上到清明节,今年还要去给他二叔扫墓。”

“什么?”魏氏愕然。

阮珩是晚上跟阮正业和太太一起用晚饭的时候提的这事。

阮正业的弟弟阮正兴去世的早,又没有子嗣,多年以来,阮正业都是派阮珩去给他上坟的。

阮家的祖坟自然在扬州老家,但阮正兴却是藏在金陵郊外,这件事情,是阮家的一件不大不小的忌讳。阮家世代公卿,子侄中难免就有一二不肖者,不过像阮正兴那样荒唐的也是不多见的。

阮正兴小时便不学无术,十几岁时迷上戏曲杂技,不知怎的着了魔般,便跟着戏班跑了,一个公府少爷,跟戏子混在一处,天天登台唱戏,更有甚者游戏于勾栏之间,最终也不知染了什么病,未及而立就死了。

阮老太爷气得不认这个儿子,发了话不许这个脏东西葬入阮家祖坟,就在杭城阮家郊外的庄子上找了块地埋了。

此事本身与阮家大房无关,然而阮老太爷已经过世过年,阮正兴毕竟是阮正业亲弟,无后而终,也不能真的无人照管香火。阮家的族长便提过几次,要大房过继一个儿子给二房,阮正业虽然没有答应,但年年清明祭扫,总是派阮珩去他二叔墓上添些香烛。

本来这种晦气的差事是落不到阮珩头上的。阮珩是阮家唯一的庶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偏偏让他去做这种事,不是摆明了有要将他过继给阮正兴的可能吗?太太不论是真贤惠也好,为博贤名也好,都不会做这样排挤庶子的事。只是后来出了阮珩为魏氏求情的那桩事,让她彻底改变了主意。

然而,如今的情势已经大不一样了。家里家外虽然没人议论,但自从阮珵和阮珩先后分化,府里已有一大半的人默认阮家大房的家产爵位,将来都是要落在阮珩头上的了。若作为大房承嗣子,更有可能成为公爵世子,阮珩自然没有再去给二叔添香火的道理,今年清明的安排又怎能跟往年一样呢?

但是阮珩提起这事,虽然轻描淡写,但意思再明白也没有了,他宁可不要世子的位置,哪怕真的被过继给阮正兴也无所谓。

太太为了十六小姐的那回事如此敏感,还不就是为了那些事吗?在太太心中,这个家,将来如果不能是大公子的,那就必须是三公子的。

为了不让太太为难魏氏,阮珩宁愿放弃继承阮家这份爵位和家产的可能。

阮正业话音一落,魏氏便大惊失色,慌乱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急切地道:“老爷,二公子他还不懂事,他还……”

“你放心。”看见魏氏的语无伦次,阮正业连忙安抚了他一下,说,“我不会让珩儿再去正兴墓上了。今春回来之前我就跟族里说过,在堂亲子弟里找个好的记在正兴名下,再找个好日子,还是将他迁葬回老家吧。”

魏氏这才放心下来,点了点头,说:“老爷这么做,是极妥当的。少爷不管怎么说,都是老爷和太太的儿子……”

阮正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他的意思:“你一直安分,这很好。往后我看十六小姐,还是送到太太房里养吧。”

魏氏忽然瞪大了眼睛:“什么?”他忍不住说,“可,可是……”

阮正业明明说过……那天是他亲口说,让小十六跟着他的。

阮正业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来了贮月轩。魏月融本来都做好准备,等太太一回来,就叫乳母把十六小姐抱到太太房里去的,可是是阮正业说,让他自己养十六小姐的。

魏月融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被太太抱走,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而且太太养育的孩子,到底尊贵些,他就算心里不愿意,为了孩子的前途也是愿意的。可是,这样的出尔反尔,大起大落,还是让他感到深深的错愕。

“也不必明日就送去,”阮正业却打断了他,声音显得毫无感情,“先让她多在正院玩玩,再慢慢地送到正院去住,孩子跟着你长了那么大,一时不习惯也不好,隔几日还回来你这里住一日吧。”

魏氏感到如同从头顶浇下一盆寒冰,整个身体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只觉得这比打他一百个耳光都痛,他想说什么,可是想到阮珩……

魏氏眼中滚下泪来,但是口中只是说:“是,我知道了。”

阮正业感到自己终于重新安排好了家中的一切,他像是觉得自己做了唯一正确的事,而并不想对魏氏的情绪做些什么,于是很快就起身,出去了。

身后亮着烛光的屋子里,很快传出了隐隐约约的,压抑着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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