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2(1 / 2)

谢璟同洛泽微这对师徒的关系,就如慈庆宫到太极宫的距离。

以东宫为始,翻过数道朱墙,穿过后宫深巷,再跨过寂寂冷宫,才能到达位于宫廷最深处的太极宫。

而此时太极宫内,沉寂多年的宫殿因新主人的到来终于有了生气。

洛泽微打发了宫侍,只留下一直跟在身侧的道童。

“尊上,聆弦擅自将您的意思传达给了谢璟,您不会怪罪吧?”

洛泽微皱了皱眉,手中结印未停。

他满头霜发与道袍随仙诀无风自动,月光在素色衣料上流淌,衬得本就清冷出尘的人仿佛下一刻便会登云而去。

月色慢慢汇聚在庭院里,两人面前杂草丛生的黄土中,一颗嫩芽飞快地抽条,几息便成参天巨树。再眨眼,树梢间满是雪白绽放的瑶花。

白衣胜雪的道人立在雪色花树下,伸手接住一瓣落花。

如有第三人在,定会以为自己误入了瑶池仙境——聆弦在一旁屏息看着,痴痴地想。

不过他家仙尊本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也算是半个仙人了。

清冷声音响起,打断了小道童不着边际的遐思。

“天道降下神谕,命我辅佐真龙烛离转世修补天裂,如此方可飞升。擅自道出天机会酿下大错,就算谢璟真是烛离转世,以后也勿要与他多说。”

这是在回应聆弦那句“是否怪罪”。

聆弦拧巴着小脸,愤愤道:“天机天机,聆弦可没尊上这般心怀天下,聆弦就是气不过嘛!为了咱们瑶华山的独门心诀,多少人抢破头都要往内门挤,更何况还是由尊上亲授。”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天上掉馅饼、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天大福运,谢璟竟还丝毫不领情!”

“修真界与凡人所在的九洲断绝往来已有五百余年,而凡间受结界影响,魔气与灵气俱稀薄到可忽略不计,是故无法动用任何术法。凡人将我们归为妖魔也情有可原。”

洛泽微说罢,放任道童继续气鼓鼓地啰嗦,自己凝神看着树梢上花朵的变化。

他用天穹碎片融合自己的一缕念力制成种子,种下这株瑶树。因此瑶树长成后,每条根茎都能上通天道,每片蕴含神光的花瓣都代表着一道卦象。

洛泽微在树下掐指衍算片刻,不甚愉快的心情略微好了几分。

果然如预料中那样,天裂位于雍国皇城正上方,散落的补天石碎片绝大部分也分布在雍国境内,如此搜寻的范围便小了许多。

而且有大雍天子做后盾,就算此刻他的修为受到抑制,灵力也所剩无几,几乎形同凡人,收集起来应当也毫不费力。

但光是寻到补天石还不够,修补天穹还需流转在真龙体内的龙息。

如果谢璟一直拒绝修道,就不能令体内龙骨苏醒,更不用谈释放龙息了。

到时就算他集齐了补天材料,也只能坐视天裂扩大。

无法完成天谕,非但飞升无望,很可能还要承受来自天道的怒火,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啊,凡人幼崽就是麻烦。

洛泽微从不觉得世上有何事称得起棘手。

只因澄纭仙尊天赋极强,修炼一路顺遂,甚至连心魔都没生过,不到百年就成了最年轻的登仙境大能。

再者瑶华山前任掌门明华仙尊共收了五名入室弟子,澄纭是仙尊羽化前才收的老幺,不少徒孙辈的人都要年长他百余岁。

试问谁不喜欢逗弄一个长得冰雪可爱,又天资聪颖,还总是一副少年老成模样的小师叔?

因此少时澄纭可谓是瑶华山的掌上明珠,若他想将整座山头翻过来,恐怕也有一众溺爱过度的同门实现他的愿望。

而过了幼年期,澄纭仙尊这个名号又实在太响亮。凡是他得到的东西,向来都有人争先恐后地为他取来——动作稍慢,澄纭就自己解决了,哪还能在大能面前混个眼熟。

谁知甫一到了凡间,就遇到谢璟这个与众不同,还油盐不进的太子殿下。

那股子孤傲的劲儿,让洛泽微很难不联想到年少的自己。

如果谢璟早生几百年,大概可以和过去的澄纭旗鼓相当,然后彼此都碰个头破血流。

首战失利的洛泽微打出生起第一次有了头疼感。

如若旁人给他吃闭门羹,直接出手教训一顿便是。

可谢璟是完成补天大业不可或缺的关键人物,为了完成天谕,即便洛泽微百般不愿还是得同他搞好关系的。

但到底怎样做,才能让这小祖宗对自己放下戒心和偏见?

光凭口述定然无法扭转几百年来凡人的认知,而直接使用灵力自证更不可轻易尝试——他体内留存的灵力万分珍贵,每次动用都需经过慎重考量。

且就算用了,在谢璟带着偏见的目光里,再圣洁的法术也会被当作妖法。

他颦眉思忖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手心里的花瓣正晕开淡淡的光团,渐渐融入冰玉似的肌肤里。

头真的疼起来了,像有锥子自前额扎入,疼得他眼前阵阵模糊。

“尊上!”

洛泽微艰难撑着沉重的眼帘,于重重雾影里看见聆弦奔来的身影在逐渐倾斜。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的身子正向下倒去。

……

新上任的国师前脚刚从慈庆宫出来便昏厥过去,是太子将仙师气晕的。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插着翅膀一样传遍了整座后宫。

虽然聆弦试图解释,他家仙尊绝对不是一个凡人小兔崽子几句嘲讽就能厥过去的气量,但后宫中人还是对此深信不疑。

无所谓,其实国师究竟是怎么晕的并不重要,反正他是见过太子后便昏迷不醒。

门可罗雀的太极宫忽然热闹起来,自清晨起前来探病的各宫主子几乎要将门槛踏破。甚至还有外戚专程向圣上请旨,也自后门进了宫,只为确认国师是否安好。

他们仿佛同时失去记忆,那些背地里议论国师妖言魅上,把皇帝蛊得团团转的声音大抵是什么小猫小狗发出的。

澄纭道长既是圣上亲封的国师,便是大雍的中流砥柱,太子要为伤害了国之重臣付出代价!

他们每个人都表现得义愤填膺,甚至有人涕泪俱下,好像洛泽微已仙去似的。

聆弦一夫当关,把这些不速之客通通拦在偏殿。小道童疲于应付永远没有停歇的嘘寒问暖,嘴巴都快磨起了泡。直到日暮西垂,最后一名勋贵才哭哭啼啼地离开。

“啧,猫哭耗子没安好心……不对,怎能说尊上是耗子!掌嘴掌嘴。”

即使自小长在世外仙山,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聆弦也不难看出这些人脸上写不下的利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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