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20(1 / 2)

从江城回云山县,坐火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虽说中途转车有点麻烦,但却是回去的最快方法。

祝雪橙恨不能瞬移回云山,她听到电话那边祝雪柠的哭腔:“我不该推她的,我当时太冲动了,我好难过……”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我”,蹲在教师办公室外,靠着墙根抽噎,声音断断续续。祝雪橙没有多言,只说了一句话,声音也是颤的:“别怕,我马上回云山,马上。”

季怜秋注意到她眼圈发红,又听到“云山”等字眼,稍一思考,便知她家里出了事情。祝雪橙低头看购票软件,匆忙跟季怜秋道别,出门时还在想,等这件事过去,一定要告诫每一个穿书同胞,来到新世界后一定要买辆车,不然去哪里都不方便!尤其是遇上急事的时候!

擅长处理急事的季怜秋开口了:“准备回云山?”

祝雪橙开门开了一半,停下来给妹妹发消息安抚:“对,火车半小时后发车,我先走了。”

不方便就体现在这里了,她急着回去,却没有现在就能出发的列车。

“开车去吧,快一些。”季怜秋没有特意征求她的意见——她知道祝雪橙不会在与亲情相关的事情上拒绝,她打电话给司机,“去云山县,现在就走。”

祝雪橙在一片懵然中被季怜秋扶着下楼,到停车场才惊觉她会和她一起去:“可是,你的工作怎么办?”

季怜秋说:“事情总有轻重缓急之分。”

这话秦伊薇也说过,当初,采访任务是“重”,现在,回云山一事为“急”。可这件事对祝雪橙来说确实危急重切,对季怜秋来说就不是如此了,她听到她和秦伊薇打电话交待事务,秦秘的讶异声隔着手机传过来:“季总,你要出门吗?这么突然?洛氏集团的洛董下午要来公司……”

祝雪橙连连摆手,示意还是自己去,不必麻烦对方了。正准备离开,季怜秋已为她打开车门,一只手握着手机,轻柔而沉静地跟秦伊薇讲话:“没关系,文溪跟我是老同学了,我和她说一声就是。”

这下可真是惭愧的很了!

祝雪橙的懊恼指数再创新高,不过这次并没有懊恼太久——面前这辆车过于眼熟了……等等,这不是当初停在咖啡馆对面的那一辆吗!

她那时还在后视镜前涂口红来着!

祝雪橙愣在当场。季怜秋当初若是在车内,一定能看到她和季燃一前一后走出咖啡馆的场景。

打破误会的最好方式是真诚,车辆行驶一路,她也想好了该怎么坦诚,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我之前跟季燃在咖啡馆见过面,他想要我算计你,但是我拒绝了。”

“我知道。”季怜秋一听“咖啡馆”便清楚她要说什么,安抚道,“别担心,我不会误会的。”

这句话是一个承诺。祝雪橙顿了一下,她本来准备了一大篇解释来回答质问,现在听她对自己表达信任,仿若揭过一页日历那样简单,有些忐忑和不自信:“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季怜秋和她开起了玩笑:“难道你还想要我怀疑你,误会你不成?”

她的神情凝住了。

车辆行驶速度很快,窗外景色变了又变。先前还能看到公路旁一排又一排的黄杨树,遮天蔽日,郁郁葱葱,驶进云山县界内后又变成了矮矮的平房,红砖灰墙,久久无人居住,破落地堆在道路两边。

往前是一家新开的楼盘,楼体外罩着一层绿色的防护网,再往前是一条直行街道,临街门面一个挨着一个。副食品商铺、烟行酒行的老板在门前支了个麻将桌,聚在一起打牌。

这是书中世界吗?她想,如果是书中世界,为什么云山县的道路景观、街道布局,乃至红绿灯路口,都和她的老家一模一样?

穿书者和书中人物名字相同不是偶然,而是规则,如果不是如此,大概也不能称之为穿书了。可是,如果书中人物和她有相同的名字和外貌,同样的家庭成员和故乡,又怎么算是穿书?

云山高中。

祝雪柠捧着一堆碎纸片蹲在地上,背后是绿色的,冷冰冰的油漆墙。墙这面是一条长走廊,学生来往时会悄悄看她一眼,小声跟自己的同伴搭话。

“这什么情况?”

“听说打了同班同学。”

“打人?她不是好学生吗?怎么会打人?”

声音很低,但还是传到耳朵里来了。祝雪柠缩起身子,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一些。可她越不敢听,声音就越猛烈,办公室门开着,男性的严厉质问声很容易从墙那面传来:“你们是怎么当老师的?我女儿都被打了!你们还无动于衷?”

严庆冰是个好班主任,齐昭云的父亲态度激烈,他便给对方降火:“其实也不算是打人,就是推了对方一下,这事情的前因是齐昭云撕了祝雪柠的卷子,所以才引发的争端。”

“我不管前因是什么,动手就是不对!”齐跃利重重拍了拍桌子,这把火不仅没灭下去,反而烧了起来,“上高中就打人,以后成年还了得!不说开除她了,学校至少给个处分,让她停课!”

祝雪柠心里一颤,撑着地面站起来,双腿都是麻木的。“我没打人!”她站在门口,倔强地迎上齐跃利的目光,“齐昭云撕我的卷子和签名照,又说我家里人不好,所以我才动手的!”

“什么叫说你家里人不好?说你家穷难道还说错了?”齐跃利是银行信贷经理,工作体面,在家地位也高,妻子女儿都顺着他来。现在被小女生一反驳,面子顿时挂不住了,什么尖利的话都说了出来。

严庆冰也觉得这话很不体面,制止道:“齐昭云家长,话可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齐跃利急急上前,准备指着祝雪柠一顿数落——但手还没抬起来就被人按了下去。

“这位家长。”祝雪橙一路跑到教师办公室所在的三楼,所见的第一幕就是这番景象,她按着齐跃利的手臂,直到对方泄了力气才松手,“有话请好好讲,不要欺负学生。”

“姐……”祝雪柠轻轻抽噎一声,碎纸片藏在手心,快被攥成了团。

严庆冰说:“祝雪柠的姐姐对吧?”又见走廊那边走来一位女性,迟疑道,“您是……”

季怜秋这一路都在被司机提醒要慢点走,千万不要剧烈跑动。她很想追上祝雪橙的步伐,又不想损了司机的好意,脚步不自觉放缓,来晚了一步。她同祝家姐妹站在一起,说道:“我是雪柠姐姐的朋友。”

既然双方家长都在,事情就好办多了。严庆冰叫来齐昭云,在教师办公室把事情大致经过说了一遍,祝雪柠摊开手掌,手中是碎成一片一片,残缺不堪的签名照。

“对不起。”祝雪柠低声向姐姐道歉,“我不该骗你,要你为我准备签名照的,现在照片毁了,悦之姐姐的心意也没了……”

祝雪橙摇了摇头,把碎片一个个拾进自己的手心:“照片没有毁,我会粘好它的,保证和原来一模一样,顾老师的心意也在,没有丢。”

齐昭云在一旁咕哝了一句:“一个假照片还这么真情实感。”

齐跃利说:“你也别在这里傻站着了,今天的题写了吗?快回教室写卷子去。”

齐昭云一向是不敢反抗父亲的,她家是典型的控制狂家庭,父母对子女的学业要求极为严苛。高一上学期就请了家教讲完高中所有课程,每天除完成学校任务外,回家还要额外再做三张卷子。单是如此还不足以让齐昭云感到压力巨大,真正让她走向崩溃边缘的是齐跃利常说的三句话。

第一句话是:“你知道你欠了父母多少吗?我和你妈每天辛辛苦苦接送你上学放学,在学校旁租房子,不是让你每次考试都考不到前三名,次次落在祝雪柠后边的。”

第二句话是:“祝雪柠的父母基本没管过她学习,我们在你身上投资了这么多,为什么总是见不到回报?”

第三句话是:“看看祝雪柠的家庭,再看看你自己的家庭,什么物质条件都有了,怎么就考不过对方?”

齐跃利也有同级压力,他的同级压力来源于高一的一次家长会。那次祝雪柠考了年级第一,祝家父母受邀上台分享经验,憋了好久只说了一句话:“我们没管过我家两位闺女的学习!学成什么样都行,只要她们身体健康,整天高高兴兴的就行!”

这话在齐跃利听来就十分凡尔赛了。他坐在后排,抱着臂看祝家父母发完言下台。他们夫妻俩是贴砖师傅,贴砖废腰,时间长了腰就直不起来,走路时总是微微弯着。齐跃利是瞧不起他们的,当然也瞧不起祝雪柠,心想,为什么你能考第一名?

父母的三句话是齐昭云头顶上的阴霾,她听了整整一年,实在忍受不下去,索性不再走读,高二搬到学校宿舍来住。只是没想到和祝雪柠又是舍友又是同桌,见对方做题没自己多,成绩却比自己好,不服气和埋怨的情绪在心底慢慢滋长。

她喜欢展翔不假,但讨厌祝雪柠并不是因为她是她的情敌,而是因为她是自己痛苦的来源。齐昭云固执地认为让祝雪柠出丑是一种自救手段,她只有靠这个来拯救自己。

她听话惯了,齐跃利发了话,她便往回走,只是刚走出一步便被祝雪橙叫住了。

“齐同学。”祝雪橙将碎片拢成一堆,在桌子上放好,“我妹妹推了你,你感觉身体情况如何?受伤了吗?”

齐昭云一愣,随即偏过了头,低声道:“没有。”

“那就好。”祝雪橙说完,又看向齐跃利,“祝雪柠是推了人,而不是打了人,齐家长,我这么说,你觉得对不对?”

这么问就是要让他表明态度,把之前那番言辞激烈的话语咽下去。要是只有祝雪橙一个人在场,齐跃利是一定会反驳的,但自从他看到季怜秋之后,身上那股傲气就莫名泄了下来。他是见过季怜秋的——在新闻上见过,自然也很清楚对方的身份能给自己带来工作上的便利,譬如放给季氏集团一些大额贷款,若是能完成这个业绩目标,他甚至能当上银行行长。

于是他忙不迭点头,顺着说道:“对。”见气氛略僵,他反而打起了圆场,“不然这样,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高中生学业为重,让孩子们回去学习吧。”

祝雪柠见这人态度忽然大转弯,不可思议道:“你刚才还想让我停课呢!”

这话又急又快,驳了齐跃利的面子,但面子显然没有钱重要,他笑着说:“刚才我没听严老师讲事情来龙去脉,心里一急,说话难听了点。雪柠,你可千万别见怪。”

雪柠?

祝雪柠听他这么称呼自己,心中一阵恶寒,又听祝雪橙对齐昭云说:“齐同学,祝雪柠对你动手,虽然有不对的地方,但是……”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齐跃利已紧接着说道:“怎么不对?凡事有因就有果,齐昭云要是什么都没做,雪柠怎么会推她?”

这下连严庆冰都忍不住看他,齐昭云也愣了:“爸,你怎么向着外人啊?”

你懂什么,这外人可是个大客户。齐跃利皱眉,给自家女儿递了个眼色。他一直在注意季怜秋,可季怜秋并没有关注他的意思。她知道祝雪橙准备粘照片,早已一张张拿起碎片,仔仔细细按边缘拼接起来。

祝雪橙心说这齐跃利还真是能屈能伸。她从走进学校之后就一直压着情绪,此时努力保持心平气和,冷静沟通的态度:“但是你自己呢?齐同学,你难道没有做错的地方?”

祝雪柠十分讶异,按她姐的性格,难道不该爆锤齐跃利几拳,再杀到班上质问一通吗?怎么现在这么……文静?

一看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先兆。祝雪柠心里着急,见只有季怜秋可以跟她商量,干脆从桌上抓了纸笔,在纸条上唰唰写字:“完了完了,我姐被夺舍了,她这一面我完全没见过!”

她将纸条推给季怜秋,对方也提笔写字,很快回复道:“我也没见过她这一面,但我觉得你姐姐有她自己的想法。”

祝雪柠:“我怀疑她一直在忍,待会万一忍不住凶性大发,全部爆发出来怎么办?”

凶性大发?

季怜秋对着这四个字看了一会,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它和印象中的祝雪橙联系在一起,她想了一会,写下几个字:“没事,我在呢。”

祝雪柠松了一口气,虽说只是平平常常的几个字,但由季怜秋来说就有种莫名的信服力。

严庆冰看到她俩在传小纸条,轻轻咳了一声。祝雪柠瞬间有种课堂上闲聊被抓包的感觉,陡然坐直身体。季怜秋也放下笔,一手撑着脑袋,挡住班主任的视线,一手悄悄将纸条推了过去。

【被发现了,等会再聊】

齐跃利只想赶紧了结这事,好腾出时间和季怜秋说上话,他催促女儿:“快认个错,这事就这么算了。”

“我没错!”齐昭云在家庭的阴霾下压抑太久,现在见父亲也把矛头对准自己,委屈不已,情绪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我哪件事做错了?喜欢女生是祝雪柠亲口说的,零分作文是祝雪柠亲手写的,嘲笑她、孤立她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你想要我道歉,为什么不让全班都给她道歉?为什么不让全社会给她道歉?对,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就是讨厌她!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天天在家里提祝雪柠的名字,还不是因为你们所有人逼我的!”

齐昭云一把推倒椅子,办公椅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我明白了。”祝雪橙站起身来,“齐同学,你说得很好,但我这个人一点都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坏。我最擅长的就是以怨报怨,以牙还牙,你对我妹妹做的事情,我会一件一件偿还回来。”

完了完了,凶性大发了!

祝雪柠心脏停跳了一拍,又听祝雪橙道:“你撕了她的语文试卷,那我便撕了你的;你扔掉她的签名照,那我便把你的课本作业和明星周边通通撕扯揉烂,从楼上扔下来。”

这话让人惊骇不已,严庆冰忙说:“祝雪柠姐姐,不要冲动,冷静一下。”

祝雪橙却像没听见一般转身就走,往七班所在的方向去了,齐昭云紧随其后,明显是要阻止她的,可祝雪橙的脚步很快,她跟不上。现在是大课间时间,班上空无一人,她眼睁睁看着祝雪橙走进去,从里面锁上了前后门。

教室里传来一阵纸张的撕碎声,夹杂着课本重重摔在桌上的声音,齐昭云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惊惧不已,疯狂拍着门板:“开门!快开门!不要动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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