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陈情旧事难寻证69(1 / 2)

戏班子在逍遥津讨生活那会,牛开光还不是鳏夫,戏班子的掌权人也还是他老丈人。夫妻两正跟在老丈人身后学着打理戏班。

妻子与老丈人是三年旱灾时举班避祸于此,逍遥津治下的刘家庄虽然贫穷却接纳了他们,自此,这戏班便在此处落脚安了家。

当时许多村人会将家里不能下地的小孩送到这里学艺,觉得新鲜体面是一个原因,更多是想让孩子给家里增收。翁衍与惜玉便是如此。

刘家庄依山而建,是个封闭保守的村子,当时很多大型的演出或商谈都需坐半天的骡车去逍遥津。

凌兰便是小夫妻两外出谈生意时遇见的。

五六岁的小凌兰浑身脏兮兮的,说不清自己家住何处,只道是为追一只羊与家里大人失散,随后便脑袋一疼,醒来便被和一群小孩关在笼子里。

牛夫人心善,道这孩子怕是遇见了人贩子,又道自己这戏班子还能给这丫头一口饭吃,便将做主将她带回了去。

“惜玉与翁衍是最早被送过来的,惜玉长凌兰四岁,性子活泼,同谁都玩的开,也是他们的大师姐,我们便将凌兰交给她带着。”

凌兰打扮干净后端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第一次见惜玉时只敢躲在牛夫人身后偷偷瞄人家,整个人怯生生的,乖巧的不得了。

乡野里撒泼打滚长大的惜玉身边都是群小泥猴儿,就算是五六岁的那也是皮实的主,哪里见过这般乖乖可爱、瓷娃娃般的小妹妹?

当即便抱在怀里,朝那雪白的小脸蛋便是一阵亲亲捏捏,不撒手了。

小凌兰被吓了一跳,又是第一次见有人因喜欢她而将她抱在怀中,便也小脸红扑的,乖乖让人抱着。

牛开光和夫人也曾猜测,凌兰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孩,便让惜玉仔细看顾着。

他们存着替凌兰寻找家人的想法,便从未教过她唱戏,不想她成日看惜玉练功,一来二去竟自己模仿着咿咿呀呀唱了开。

夫妻两见她有天赋,又似是真心喜欢唱戏,这才让惜玉教她基本功,两人正儿八经成了师姐妹。

封初尧摸了摸下巴:“看来死者与凌兰关系很好啊。”

“是啊,”说得口干舌燥的牛开光替自己斟了杯茶:“当时班子里有人打趣惜玉与翁衍两小无猜,倒时没想到,后来啊总腻在一块的是这两小妮子呢。

她们同吃同住同练功,一有空便去河畔开嗓……两个人第一次挑台子唱得是《女驸马》,那场戏唱得好啊,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小凌兰是个有天赋的,没出几年功力便不比惜玉这个当师父的浅了!要是……如今阁里当红的可不只是雌雄双绝了,没准还要加一个双姝呢!”

回想往事,牛开光总笑着,眉飞色舞夸了半晌,可见是打心底喜欢这两小姑娘。

饶是作为旁观者,沈鱼跃也有些于心不忍询问接下来的事情了。

“啊,扯得有些远了,”牛开光自己回过了神,抹了把脸:“凌兰出事那天,正是十年前的元宵……”

几年过去,戏班子有了一定名气,有不少人慕名而来看戏,这其中也包括徐州总商逍遥津织造司的皇商。

那皇商是要为阙太后的寿宴寻戏班子,县令牵线做东邀来戏班在府上唱戏,唱得便是这《梁祝》。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表现的好,在宫里露了面就能一举飞进京城。

这场戏很重要,惜玉、凌兰作为旦角台柱子的,旦角不出意外会从二人中选出。

可巧就巧在,临到选角预演的那天,呼声最大的凌兰竟未出场!直到第二天一行人出发前往逍遥津县令府,她也未再出现过。

从逍遥津回来那天是元宵,大家一早便出发,刚过晌午正好到了村子。

甫一到村口,便见一个女孩子等在路边。

那女孩一见大伙便急急冲冲上前,张口便是凌兰出事了。

惜玉反应最快,也不等人交代前因后果,惨白着脸就朝村里赶。翁衍和其他几个年轻的当即也跟着先过去了。

“我们几个跑不快的,便将女孩请到车上来,一边赶路一边听她解释……”

原来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牛二指控凌兰私通外男,有伤风化。他带着村人去人小姑娘屋子里一搜,果然翻出两人暗通曲款的罪证——

一盒与凌兰的陋室格格不入的名贵胭脂,以及她绣了一半的鸳鸯绣帕。

“就凭这两样东西就给人家定罪了?”封初尧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气愤填膺道:“谁给他们的权利滥用私刑的?”

沈鱼跃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未免太过牵强。”

“是啊,不然怎么说他们愚昧?这事说起来,和那该死的传说有关……”

相传逍遥津一带流行一个传说:年轻美丽的少女于山中采桑,山神对其一见钟情化作凡间男子陪之聊天。

离别前,山神问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姑娘说自己喜欢文文弱弱长得好看的男子。山神一喜,心想自己不就是这样的男子吗?于是第二天满心欢喜去姑娘家中意欲下聘。

可等他到了姑娘家门口,却发现她与一面相凶恶的魁梧男子在一起,当即便布下诅咒,十天后,那姑娘与男子及其邻里全都暴毙了。

故事口口相传,到最后却变了样,越发极端起来。

“什么山神不山神的,”牛开光痛心疾首:“情窦初开本是美好的体验,非得被弄得妖魔化,年青男女稍有苗头便是逾矩,便是淫!”

听他说完,满室震撼,众人良久说不出话来。

大胤大部分城镇民风都很开放,绕是四处游历如封初尧,也从不知竟有地方苛刻至此。

“若非这样,夫人怎会哀极离世,我们又怎会背井离乡,走得这般干脆——”

见他情绪激动,越说越远,封流尘叩了叩桌面:“所以凌兰最后?”

“啊,对不住对不住,”牛开光一脸歉意,缓了缓,道:“等我们赶到,凌兰已经被救下来,但也……烧得不成样子了。”

当时村人都散了,牛二也已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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