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类10(2 / 2)

她与小姨守在殡仪馆的火化炉旁时,罪魁祸首却正陪着他的新家庭,在万人广场上赏烟花,数着新年的倒计时。

那时她便发誓做最正直之司法鉴定人员,让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无处遁形!

“……药上好了,”封流尘声若蚊蝇,“我闭上眼,你先起身。”

思绪被打断,沈鱼跃‘啊’了一声,旁若无人爬起来,配合封流尘围纱布。

“我可以了,你来吧。”

纱布从身后递来,她调整着前胸的位置,大大咧咧将整个后背坦露在人眼前。

封流尘开口,欲言又止。

沈鱼跃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他闭上眼,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哦哦,差点忘了,”沈鱼跃一拍脑袋,“明天我们得去趟相府,回门。”

闻言,封流尘手上动作顿了顿,道:“要我陪你?”

沈鱼跃呆了呆,迟疑道:“你不用一起吗?”

她脑子里的记忆出错了?这个时代女子归宁,不需要夫妻两人一同吗?

“可是案子……”

“不是有封初尧这个大理寺卿在吗?”沈鱼跃不懂他在纠结什么。

封流尘犹豫半晌,低头道:“他们不会欢迎我的。”

“因为这双眼睛。”

房间内静了静。

生而异瞳,大旱三年,五岁克母,七岁放逐,不仅不祥,身上还流着卑贱的蛮夷之血,灾星,贱种,这些年大家都这样指责他。

封流尘难过的想,果然,没有人会不在意的吧。

可是他又不可自抑地抱有一丝希望,就像久久迷散在黑夜的独行者偶遇一颗星,哪怕它光芒微弱。

仅仅因为,她是第一个在见到他的眼睛后只面露惊讶的人。

他等了半晌,头顶忽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

“就因为这个拒绝我?”

他猛地抬起头。

眼前的女子浑身缠满了纱布,转过身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从美学来看——”

她的手抚上了他的左眼。

“这只像琥珀,晶莹剔透,很是贵气,”紧接着摸了摸右眼角,“这只住着大海,如果有阳光洒落,它便波光流转,欲说还休。”

他听见她道:“讨厌它们的人一定很没有品味。”

“从医学角度出发,你这种现象是虹膜异色症,如果你的父母有一方是蓝色眼睛,那便是先天性,只与遗传变异有关,与灾祸不祥都无关。”

“且它并非病理性的,对听力和视力影响也几乎没有,可以说发生的概率是相当的低——”

“这是一双被神明吻过的眼睛。”她笑道。

封流尘一瞬不瞬睁了许久的眼忽然有了涩感,它们生生疼着,仿佛冰层消融破裂,又仿佛被星辉灼伤。

他忽然对这间屋子起了惧意,想马上逃离,却因为盘腿坐了许久而腿麻,重重摔在地上。

眼前的人一无所知,惊讶地笑着,想伸手扶他。

他狼狈起身,不敢回头,逃也似的从这个房间奔了出去。

站在庭院中,他无言抚摸右眼眼角处,那里,沈鱼跃指尖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其上。

与灾祸不祥无关么……

蒙落心头十五年的尘埃,在她伸手时被拂开一角,即成齑粉,转瞬无踪。

望着满天繁星,封流尘懵懵懂懂间觉得,心头那一角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犹如方寸之地生出的最微末火种。

一路上,沈鱼跃注意到少年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被她察觉后,又拙劣地回避视线,仿佛有什么话想说。

沈鱼跃乐了。

昨夜她不过是说出了心里想法,没想到这小子反应那么大,直接从床上栽了下去,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回房间,不知道在哪个树杈上将就了一夜。

这次回去还是得先购置一张床,收拾出另一间屋子了,再说查案的事。

一只直鸠占鹊巢不像话,她沈鱼跃可不欺负这种傻小子。

——

皇都进出,各大城门虽有侍卫看守,却并不例行检查。

两人所租用马车十分质朴,并未引人注目,悄无声息进了城。

原主继母姬月楼不会蠢到将他们拦在门外,叫别人瞧了笑话,沈鱼跃本以为能顺利入相府,没想到让继弟给拦住了。

“小爷有说过,再见到你和别人一起,刀可就不只是划伤你得手臂了吧?”

沈承知带着一群拥趸小厮,搬了张梨木圈椅坐在相府门前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睨着沈鱼跃二人。

“母亲三十六岁的生辰筵席在即。”

“敢带着这小子回门,”他死死盯着沈鱼跃的脸,一双眼利如兀鹫,凶狠道:“你胆子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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